二二、道苦衷劝君随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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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娘带来的这桂花酿果然是上品,喝了才两盅小可白瓷的面上就微微有了点红晕,他垂目轻声道:“先不论是否能成功,即便我愿意为姐姐去试上一试,可我毕竟是个男儿身,将来若是真如蘅娘姐姐所说再有新人进府,那我该如何?毕竟我连个妾都做不了……” 蘅娘早料小可会这么问一般,“大奶奶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人可以护照瓒儿,待他成年袭爵,旁的我相信以连公子的本事自有办法。打蘅娘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您定是能帮到我们的人。” 此话说完让小可不禁抬起了眼,密如鸦羽的睫毛配上那含露般的黑色瞳仁,蘅娘更加笃定了她刚才说的话,自己绝不会看错了人,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不同于女人的妖娆也不似男人的刚毅,那是男人无法拒绝的一张面孔。 小可也知道他必然是要走出这一步的,为了温香织更为了自己他自己,他没得选,“我知这也是没有别的退路的办法,那今后但凭蘅娘姐姐指点。” 得了答复蘅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公子我也定不会舍你不管!这几天小公爷先是要帮着阮家大爷操办软二爷的后事。” 蘅娘慢慢啜了一口酒继续说:“我听闻近来北边不甚太平,公爷主管着整个京营已有二十多年,眼下眼看着就要练兵了,小公爷定会随公爷一起,女眷是无法随意越府出门的,到时候正好公子可以随着小公爷一同近身伺候着。” 蘅娘虽说年纪已经不小,但怎么说还是个没经过人事儿的,说道此处也是两颊羞红,许是借着三分酒劲儿戏虐一笑:“到时我自会来提前为公子一应准备妥当!” 小可哪里不知道蘅娘是什么意思,虽然从小在教坊司,但和一个女子夜半聊起这事也是极是难为情,“全听姐姐安排。” 火器在前朝还是个新鲜东西,但是当朝早在成祖年开始就有了一支响当当的新兵专习枪炮。那就是神勇异常的神机营。神机营与五军营和三千营统称为三大营隶属大都督府,全由当朝太子太保从一品庆国公徐为真一人统领。 平日里三大营就勤于练兵,五军营练习营阵,三千营练习巡哨,神机营练习火器。近日北面蛮族不太平,公爷更是日夜扎在军营,想必等徐传朗忙完了这几日也定会随父一同前去军营操练。 四日后,温家听闻了温香织的身体,温夫人便下了帖子前来国公府看女儿。 一则是规劝温香织多多保养,莫要为了阮钰的死伤怀。二则也是煞一煞胡氏的锐气,大奶奶到底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嫡长女,哪里容得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庶女在府里放肆。 温夫人与女儿自然是母女连心,女儿高嫁一直是温夫人作为正妻的荣耀,她哪里不知道若是温香织大不好那对温徐两家意味着什么,说到这里母女也是发愁。 温香织知小可的事兹事体大,瞒谁不可瞒着自家亲娘,特别是父亲又主管礼部,母亲还可以给个主意。便把小可的身世以及如何入府的事情一并告诉了温夫人。 温夫人先是生气大骂女儿昏了头,但转念一想做主答应此事的多半还是她那贵婿,便也只说好好安置了便是。 就在温夫人要回府的时候,蘅娘拉过了温夫人瞒着温香织说了那事儿,只见温夫人眼珠儿一转,拉着蘅娘低声问:“可能拿捏的住?” 蘅娘回道:“依那孩子的性子,奴婢是有六七分的把握。” “能否怀上?”这才是温夫人关心的。 蘅娘叹了口气如实说:“奴婢也不知道。” “你办事妥帖,先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传话给我,只是避着先避着你家奶奶。”说完便上了轿。 有了温夫人的准许,蘅娘办起事来就更是得心应手,自此凡是温府送来给温香织补身子的东西也都有了小可的一份,这国公府府上下也更是对这个连公子怠慢不得。 六月底末伏刚到,徐传朗刚忙完了阮家的事,徐为真就命属下回府传了话,让他来军营一同练兵。 徐传朗得了父亲的令自然不敢耽误,简单收拾行装,只带了穆荇一人随行,当天下午二人便乘了两匹马向位于京城西南的兵营奔去。 兵营的驻扎地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程,徐传朗和穆荇一路策马狂奔,出了西便门后,不消半日便已经进入了军营范围。这一路虽说有人认得徐传朗的身份,知他是柱国之子,但畏着他那冷冷的气质营中众将士也只是远远的望着,并不敢过来搭讪。 徐传朗住的营房被徐为真安排在了三千营中,方便他与骑兵一起训练,等安顿下来已到了深夜。 行了大半天的路又是暑伏,徐传朗觉得浑身粘腻不堪,走到营地公用的井边,也不假手于旁人,他随意打了一桶井水,径自擦洗起来。沁凉的井水浇在皮肤上,顿时让他浑身的疲劳减轻了许多。 京郊的微风拂过,虽说在伏天也有些许凉爽之意,徐传朗这时也顾不得一天骑马的身体酸痛,将全身的衣物尽数除去,只留一条亵裤,立在井边任由井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穆荇在营房内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的主子,料想徐传朗会去冲洗直追到了井边忙不迭道,“小公爷这井水凉,你何不叫奴才给您打了去到房中再洗。” “这在营中,又是都是男人何必在乎这些。”徐传朗不拘这些小节,伸手捞起自己白日穿的衣衫,随手一擦,说着便向营房走去。 那徐传朗身高体健,一步顶了普通男子两步,穆荇在身后跟得极是费力,气喘吁吁地说:“这晚上也没用晚膳,我刚从伙房让他们准备了些吃食,小公爷凑活着用吧。” 只听徐传朗远远应到:“好。” 刚一进营房那被穆荇端来的两个青菜和一个饼子就已摆在了房中,瞧着那略微寒酸的军粮,穆荇甚是怕他家小公爷吃不惯,“主子,要不明日我还是回趟府中吧!让大奶奶安排下,隔三差五送些吃食,这……” 徐传朗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如今身在军营,事事应当与将士一致才好,军中粮草本就是为军人预备,如何他人吃得,我却吃不得?” 穆荇也知他家小公爷的脾气,再要劝怕不到天亮他就会被轰回府,便不再开口,等徐传朗吃完了收拾好了碗筷悻悻地回了自己的房中。 练兵从晨间卯正时刻即开始,下午申正才方可结束。徐传朗从小生在武将世家,自他刚满周岁徐有真便被成祖之孙宣宗加封为太子太保并主管京营,从小他便与将士同吃同住,对此地再熟悉不过,也对练兵细节和军营生活甚是习惯,在练兵场上更是没有懈怠神勇过人,丝毫没有一点京城里那些纨绔的习气。 与他相熟的只是道小公爷果然是将门之后,英武不输祖父与父亲,与他不熟的也感叹这年轻武将如此勇猛,他日伐北必定获奇功。 不消几日,王炎恒的名字就已在军中传开,只有徐有真暗自欣慰自己那一贯低调的嫡长子为了不违军规假用母姓,如此自己提拔他也更不会落人口实。 练了一上午的兵,每个人都是一身透汗,那教练场上充斥着雄性的味道,都盼着申时一到就各自散去好好冲洗冲洗。 可有道是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还不等结束那一大团乌云就遮了天际,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不到两刻的功夫四下竟是漆黑一片,像是入夜了一般。 七八道闪电瞬间就将天划开了几道口子,几声轰隆隆的闷雷接踵而至,然而没有各督军的指令一众将士均是站在校场纹丝不动,本以为暴雨将至索性淋个痛快,不成想那掉下来的竟是如鸽卵大小的雹子。 那冰雹砸落在头顶之上啪啪作响,如同豆子般细密地滚落,砸的人生疼,但整个校场上未有一人移动半步,直到一声:“申时已过。”众人才各自散去。 刚一进营房徐传朗就见穆荇早已拾到出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备下,“我的爷,这雹子来得急,快把这身新的换上。”说着忙去伺候徐传朗更衣,忙活完了又说:“小公爷稍坐坐,奴才这就去打壶热酒给小公爷暖暖,这虽说是伏天,但出了一天的汗又被雹子激了总是不好。” 徐传朗一听这话立即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你还是快些回屋,别再我这儿晃悠才是。” 穆荇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待安置妥当后便走开了。 许是练兵太过卖力,甚怕丢了老爹的颜面,又或许是这一月一连几件事物缠身不得休息。 不想这么多年从未病过的徐传朗是夜竟当真发起了烧,迷迷糊糊间竟好似看到一双白皙的玉手,正手拿一张冰凉的湿帕为自己的头额降温,此时鼻尖还隐隐传来了似有似无的淡淡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