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沈薪醒时,发现周身一片漆黑,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过了一会他才适应下这种黑暗,隐约能辨认出周围景物。 沈薪听见身旁有呼吸声,又想起张寻崇,急忙想要支起身子,感觉胸口闷痛,喘了两下,蓦地喷出一口血,液体混着大量血块,从喉咙里涌出。 “醒了?”张寻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接着那边传来一阵“沙沙”声,他似乎是坐了起来,握着一把黑漆漆的玩意举到沈薪眼前,“点个火。” 火折子落进水洼里用不了了,天黑下来之后此地气温骤降,张寻崇依靠着雪驼尚有余温的尸体才没被冻坏。 沈薪在掌心聚起一团火焰,教张寻崇拿着草点燃,扔在了面前早早就堆好的柴火上。 蓝色的火焰看着冰冷,其实更加滚烫,潮湿的柴木也能燃烧,木头上炸开的裂痕毕剥响个不停。火照亮了两个人的躯体,温暖了僵硬的四肢。 借着火光,沈薪看见张寻崇一身脏污,左臂用衣摆撕扯下的布条夹着两块随意找来的树枝固定在胸前,显然是断了,双臂的纱布也被血浸透了,看上去伤势不轻。沈薪见男人平安无事,放下心来,低头看见他手边的碎片,再一摸脸,发现面具果真不见,望向张寻崇的眼神顿时变得畏缩了几分。 张寻崇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他,没说话,拿起一根烧起的木柴摇摇晃晃站起来。之前没有光亮,深涧里更是漆黑无比,就算凭着习武之人的视力也辨不清楚,张寻崇摸黑根本找不到那把匕首,现在有了火,他才能继续搜寻。 不一会,张寻崇嘴里叼着一头烧着的柴火,完好的手将匕首甩给沈薪,指着他身后的雪驼尸体说道:“割点肉,我去找点其他食物。” 那匹雪驼已经死了,与其任由它腐烂,倒不如拿来填肚子。 沈薪瞧了瞧他的样子,蹙起眉头:“你伤的比我重,还是我去找吧。” “我的手切不动肉。”张寻崇扔下这么一句,便举着火把走开了。 刚跌下深涧时,张寻崇大致给沈薪检查了一番身体,发现他除了有些发炎的擦伤,体温偏高外,全身几乎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势,已经很幸运了。 有火照亮前路,他在较远地方的小溪边找到了点果子。野果摸上去皮薄肉厚,汁水丰沛,看样子能吃,他就随便摘了十几个回来。回来时,沈薪已经将肉条烤上了。 没有任何调味的肉片说不上很好吃,但起码能填肚子。沈薪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双手完好不影响进食,自己那份肉和果子很快就吃完了。 他看张寻崇左手不方便,想上去帮忙,被对方躲开了,只好悻悻收手坐回去。 两个人相对无言。 沈薪无声盯了张寻崇有一会儿,隐隐觉得手脚发麻,还有些头疼,找了处靠近火堆的干燥地方,自觉背对着张寻崇,可怜兮兮的将身体缩成一团,没过多久只余绵长的呼吸声。 慢悠悠把肉吃完,张寻崇开始吃自己摘的果子。果子入口酸甜,味道还不错,他吃了几个,开始还十分正常,没过多久就感觉喉咙发烫,像有针刮在嗓子里似的,又痛又痒,深处涌出几分腥甜。 张寻崇觉得头疼脑热,视线里出现了无数轮廓模糊的黑影正向自己逼进。他挥手驱赶,手却直直穿过黑影,丝毫不能阻挡它们的靠近,最终黑影扑向自己,然后化作无数炫光,炸裂开来。犹如噩梦侵袭后骤然惊醒,张寻崇浑身一震,呼吸急促,额头上尽是冷汗。 周围安静至极,只有虫鸣和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刚刚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双耳嗡嗡作响,像是某种低语,张寻崇没料到这个果子竟然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幻觉,当即扔下手里所有的野果,弓下身体,手指抠着嗓子逼迫自己吐出果肉:“咳……咳咳!” 张寻崇吐出了所有东西,耳中幻听仍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过来。 沈薪也吃了不少野果,张寻崇怕他中毒后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不得不凑过去查看情况。 沈薪背对着张寻崇,像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呼吸凌乱,眉头纠结在一起,身体似乎不好受。 张寻崇摸了摸沈薪脸颊,指尖却感觉不出热来,只好俯下身体,额头贴着额头为他测温。沈薪蜷缩着手脚,体温变得奇高,肌肤发烫。他转过头,懵懵懂懂睁开眼,呼出的气息正好喷在张寻崇脸上,热得吓人。 “好热……我好热……”沈薪感觉到张寻崇冰凉的手便将其捉住,贴在脸颊上磨蹭。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像是有幻觉,更像是发烧了。 张寻崇本想把手抽出来,沈薪却握着那只手不肯放,进而变本加厉,抱住了男人的胳膊,不停流泪。 “好热,我好难受,帮帮我……”沈薪觉得挨着张寻崇能让自己感觉舒服,情不自禁想要更贴近一点,整个人便依偎了过去。 “快点放手!”张寻崇甩了甩手臂。 沈薪恍若未闻,反而抱得更紧了,他似乎真的很难受,流泪抽泣不止:“张寻崇……张大哥……” 就在这几息之间,张寻崇迟疑了。下一刻,沈薪像是变了一个人,扑上去把男人压在了身下:“不要走……别离开我!” 沈薪眼底充血,白皙的肌肤上也泛出病态的绯红,脸上泪痕纵横,表情僵硬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手探入张寻崇领口,掌心如烙铁一般贴上来,烫得男人腰腹一抽。两条腿直接被他捞了起来,从臂弯揽过,张寻崇难以着力,反抗不得,更被沈薪压了个结结实实。 “嘶——”一声,张寻崇的衣襟被他粗暴撕开,露出下面零星沾着血渍的亵衣。 两个人下体相贴,大腿根部挨上了某种硬物,抵在腿心厮磨不停,张寻崇意识到这是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大吼道:“你疯了吗?!” 沈薪无动于衷。 不多时,张寻崇几乎就要被他扒光了,男人大半边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深粉的乳尖在冷意中充血挺立,被沈薪含住啃咬,在高热的口腔中由舌头玩弄舔吮。他又急又怒,伤手动弹不了,而另一只手抵在沈薪胸口防止他把自己压住。他感觉自己就像头待宰的羊,除了挣扎毫无办法。 就在那双手伸向自己的裤子时,张寻崇双目圆睁,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怒吼:“沈薪!!” 那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崖壁之间回荡,惊起了周围沉眠的鸟兽。 “……”沈薪身体一抖,竟真的停下了动作,抬起充血的眸子盯着他。 此时,沈薪的瞳仁缩得细如针尖,意识像是被什么占据了一样,冷漠得如同一头露出獠牙的野兽,正在警惕地打量自己的猎物。他的五官皱了一下,张寻崇甚至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咬穿自己的喉咙。 趁着这个空档,张寻崇没时间细想,找准机会抬手一个耳光扇在了沈薪脸上! “啪!” 手上力气不小,沈薪被抽得身子歪斜,愣了好久,左脸迅速发红肿起,像是被疼痛拉回了几分理智。 张寻崇趁着这个机会,手握成拳,拇指顶起食指的第二根指节,用突出的关节狠击向沈薪腹部! 这一下正好击到了胃,沈薪脸色一白,抱着腹部身体开始发抖,喉结上下一滚,跪在地上将刚刚吃下去不久的东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其中还掺着血丝。 张寻崇狼狈不堪地爬起,看着瘫在地上喘息不止的沈薪,怕他再一次发疯,干脆把他双手捆起,再将两条胳膊卸了下来。 男人胡乱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跌坐回火堆旁,冷眼看着沈薪在地上扭动挣扎,时而嘶吼时而哭泣,浑身的脏污,头发都被他蹭得凌乱。 一炷香时间过去,沈薪躁动癫狂的情绪和身体的高温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但意识似乎恢复了。 “我……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自己。”沈薪摇晃着撑起身体,望向张寻崇,见他一言不发,原本泛着薄红的双颊一点点变得惨白,“对不起……” 纵然这其中有几成缘由是因为沈薪吃了那个野果子,张寻崇也不想为他的行为开脱。沈薪若没在最后关头停那么一瞬,张寻崇就又要被这人强奸了。 天空泛白时,张寻崇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准备独自离开深涧。 沈薪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慌张:“你……要去哪里?外面很危险,兴许过几日就有人来……” 张寻崇将匕首纳入鞘中放进怀里,打断他:“我就是死,也不愿与你死在一处。” 听罢,沈薪怔愣了许久,随即瞪大眼睛,眼泪涌出,不敢相信张寻崇真的会选择抛下自己,心中慌乱变成极度的害怕,他颤声哀求道:“不,别这样,对不起,我、我错了!别抛下我……求你……” “你还有手伤,遇到狼怎么办,别走……求你,不要走……” 张寻崇铁了心要摆脱沈薪,把他与雪驼尸体拴在了一处,就算是顶尖的习武之人,也不可能拖着这样一具尸体走太远。 抬步要离开时,张寻崇忽然感觉右臂一紧,被什么扯住了。男人回头一看,是沈薪跪在地上,因为手臂脱臼抬不起来,便用牙咬住了他的袖子。 晶莹的泪水冲刷下沈薪脸颊上的脏污,落在张寻崇的衣袖上,晕开一团水渍。沈薪死死咬着男人袖口,就好像这样能制止对方的离开似的。 张寻崇扯了两下,看沈薪死活就是不肯松口,干脆那把半截袖子都撕下来扔给了他。 沈薪看着张寻崇慢慢走远,那个背影自己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好像就此一别,便再也无法相见了。那个曾经和他无比亲密的人,却终究选择了离去,沈薪心口疼痛非常,几乎要崩溃了。 “张大哥!” “张寻崇!张寻崇!!” 他越是呼唤,那个人就离自己越远。 在沈薪撕心裂肺的叫喊中,男人选择把他抛弃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 张寻崇凭着自己的感觉,朝着某个方向行进,走着走着,天渐渐大亮,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出了深涧,周围平坦宽阔,一望无际。 兴许是老天爷看不得张寻崇这么早死。男人漫无目的的走出几里后,竟然遇到了先前逃跑的那匹雪驼。 张寻崇骑上雪驼时,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他伏在雪驼身上,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找到阿耶望的。 出来撒尿的彭大先最早发现了伤痕累累张寻崇,他急忙招呼着其他人过来,把张寻崇抬到屋内。 张寻崇早已体力透支,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几个脑袋凑了过来却看不清是谁。 “另外和你一起跌下去的人呢?还活着么?”一个护卫问他。 见张寻崇状态实在差劲,几乎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另一个侍卫拍拍他,说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一来到此处,就向王府传了书。那边很快会派人去搜寻你们坠落的地方,那名炎人若还侥幸活着,会由他们接走。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