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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租屋,意外地发现李家的客厅亮着灯。李竭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桌上开了一瓶洋酒,他就着酒吃着外卖盒里的晚饭,客厅的白炽灯光显得一切都惨惨然。他才四十出头,此刻看起来却老了,胡茬青灰,皱纹细密,眼睛里没有光,浑浊又困顿。那副落魄的模样,还真有些可怜。 我想到那天他给我的名片还塞在挎包里,我马上翻出名片,披上衣服到租屋外的公共电话亭里给李竭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通电话响了七声,被挂断了。 我又投了两个硬币,再次拨打了同一个号码。 这一回,他接的很快。 他语气很急,但也有点醉醺醺的:不买保险,也不买房子,更不买保健品。 当轻铃般的笑声穿过话筒落进他的耳朵里,他才醒转过来,问我是谁。 先生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衬衣。 原来是你,对不起,我以为是骚扰电话。 抱歉,是我唐突了。因为手机丢了,身上的衣服口袋里只有先生你给的名片,上面有电话,情急之下就只能给您打电话了。 怎么会丢手机呢? 其实是被偷了,也怪我非要下班后一个人去喝咖啡,挎包放在座位上就被拿走了。跟店里的人说,他们也只是帮我报警,刚刚录完口供信息出来。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用口袋里剩下的几个硬币给您打电话。 他问我,那你现在在哪? 城西的警察局门口,左手街边的电话亭里。 好,你在那等我,我现在去接你。 真是麻烦您了,太感谢了。 电话挂断之后,我从电话亭里出来,在街口的便利店买了一杯热牛奶,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待。 果然,不一会儿,李竭匆匆地从便利店前路过,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要找的人就坐在便利店里悠哉悠哉地喝着牛奶,因为他正着急赶向去往城西的地铁。 去往那个没有一个人在等待他的城西站。 我慢悠悠地喝完了手中的热牛奶,几乎是一口一口嘬完的,整整十三分钟,从这里出发的地铁差不多已经到达城西,我才用手机给李竭打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 李先生,还是我啊。请问您到了吗? 我刚出地铁站,再等我五分钟。他有些气喘吁吁。 不好意思,我是想告诉您一声,刚刚我朋友正好路过,我已经坐上她的车了,她现在正要送我回家呢。这是她的电话。我想告诉您,您不用来了。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李竭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爽朗地笑了一声,没事没事,你回去了就好。 那您也快回家吧。 好的,好的。 下次一定请您吃饭。 没事,没事。 那再见了。 再见,再见。 挂完电话,我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便利店,将牛奶瓶投进铁制的垃圾箱里。 一想到此刻的他正站在地铁站口,茫然又失落的表情生动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就像在弥补童年缺失的恶作剧的快乐,那一瞬间,我格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