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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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澈在单元楼下拐了个弯,直直走向肖恩;夏决辰看着他的背影,颇为不解。 直到这人拿着一根拐杖朝他走来。 夏决辰:“不错,记性挺好。” 柯明澈:“但是你好像忘了。” 夏决辰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确实忘了,但你一上楼我就能想起来。” 柯明澈熟练地将拐杖拄地,踩上一阶楼梯:“其实我觉得现在可以……”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医生觉得。”夏决辰打断道。 “我不去医院。”柯明澈强硬地说。 “谁说要去医院了?又不是只有医院才有医生。” 柯明澈“哦”了一声,先入为主地以为夏决辰将来会把他带去某个不知名的诊所。 到家后他们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柯一星弄上了床,卸下“重担”的夏决辰连着做了好几个伸展动作,看柯明澈不急着睡觉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歇会儿。”夏决辰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疲惫不堪的样子像是经历了什么大劫大难。 柯明澈看了眼时钟,现在十一点四十二。 “很晚了,你今天直接睡这里好了。” 夏决辰缓缓坐直身体,看向柯明澈:“客套还是说真的?” “说真的,”柯明澈指了指浴室,“干净的牙刷毛巾都有,早饭就吃冰箱里上次剩下的那袋饺子,不用你特意去买。只是……虽然这里有三个卧室,你还是得睡沙发。” “又不是没睡过,”夏决辰拍拍靠垫,“这沙发睡起来其实挺舒服。” “行,我去给你拿床被子。”柯明澈转身进了卧室。 “稍微有点厚,你别盖太严实。”他把这团被子直接放在夏决辰旁边,交代完后打算去洗漱。 夏决辰抬起一只手臂搭在被子上,制造出一小片凹陷。他叫住准备转身的柯明澈:“你困吗?” “还好,怎么了?” “柯一星说你得了一种病。” 柯明澈:“?” “所以才不喜欢听歌。” 看来他和柯一星独处的那几个小时聊的东西还不少。 “对,他说得没错,”柯明澈在实木茶几边缘、和夏决辰微微错开的地方坐下,“我不喜欢听歌是有原因的。” “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病,太他妈牛了。” “不是直接原因,算是间接原因,所以没你想的那么牛,”柯明澈解释道,“这种病叫联觉症,通俗点来讲就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感官同时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我的情况是听见声音的同时能看见对应的画面,有时甚至能闻见味道;也存在看见图片会在脑海中响起旋律或者认为数字和字母有具体颜色的病例。” “我很少能听见歌词和实际看见的画面相匹配的歌,这种割裂感让我不舒服。” “也有不带歌词的歌。” “在听到你们演奏的那首歌之前,我接触到的不带歌词的歌都是纯音乐,这种音乐能让人平静,我不需要这样的平静。” “我们的歌也没有歌词,但是让你不平静了。”夏决辰看着他说。 “不,完全结束后是平静的,甚至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但中间……”柯明澈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中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我来说那像是一种接近死亡的疯狂。” “你听懂了。”夏决辰笑着说。他这会儿特别想抽支烟,但他一包烟也没带,只好动了动喉结,压下泛滥的瘾。 其实根本用不着确认,单从柯明澈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他的确听懂了。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夏决辰手指微蜷,被面划出几道极浅的褶皱——他在无意识地紧张。 柯明澈低着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这首曲子是我写的,我想知道人们从里面感受到了什么。” “拜托了。” 这是夏决辰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请求他帮忙,总是漫不经心的人突然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这样的反差让柯明澈难以招架。 “我看见了一只鲸鱼。” 夏决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海面一直沉到海底,然后消失了。它的皮肤和肌肉直接溶进海里,骨骼却变成了细小的光粒,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向上的光束。音乐结束时鲸鱼完全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那样,只留下这束光。” 夏决辰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柯明澈以为他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吗?”夏决辰问,也许是因为夜深了生出困意,柯明澈看见他眼中泛着光。 “叫什么?”柯明澈感觉自己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鲸落。” 柯明澈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胸腔填满了不知名的情绪,让他整个人膨胀到只剩昆虫透明羽翼的厚度,脆弱且不堪一击。 “这名字是你刚起的吧?”他挣扎着为自己套上一副坚硬的铠甲。 夏决辰不说话,拿起手机翻出了那天让路群青、傅及川提前过来的聊天记录。 然后举起屏幕,正对着柯明澈。 柯明澈确认了日期,在这两人的聊天记录里都看见了“鲸落”二字。 “这样啊……”他低着头喃喃道,“真是……太巧了。” 夏决辰看着他的发顶,忍住了想要亲吻他头发的冲动。 从来没有人像柯明澈这样懂他,虽然只有这一首歌,但柯明澈感受到的东西和他作曲时怀抱的感情太相似了,这种发生概率极低的巧合让他欣喜,让他激动,让他兴奋,让他……觉得幸运。 “那个时候,为什么哭了?” 柯明澈抬起脸,看向夏决辰。“眼泪它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走出门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大概因为鲸鱼的消失让人难过吧。”他接着说。 夏决辰再次仰面靠在沙发上,注视天花板:“我记不太清了,十四岁还是十五岁的时候,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他稍微侧过头,将视线从天花板收回,重新落在柯明澈身上。“淹死的,自杀。” 柯明澈的呼吸肉眼可见地滞了一下,他看见夏决辰抬起手抚摸左手臂阿拉伯数字“四十二”图案的纹身,视线低垂,竭力做出一副已经释然的表情。 但柯明澈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像一头伤痕累累伏在地上的猛兽,空气里回荡着不愿死去的低吼。 他忽然很想拥抱夏决辰,或者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别难过了,还有他在,好比夏决辰之前对待他那样。 实际上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茶几边缘,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同样难过的他安慰不了夏决辰。 “听说过巨人观吗?打个比方,”夏决辰比了个手势,“活着的时候身体如果这么大,死后出现巨人观就会膨胀到这么大——已经不太像个人了。” “看见的人都说恶心、可怕,我虽然没亲眼看见只听他们讲也觉得可怕。他明明是一个胆小又内向的人,面对死亡却这么有勇气、这么从容不迫。” “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没学过任何乐器,随便哼哼就是一段很棒的旋律。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他,这些旋律都是哪来的,他回答我说是脑海里本来就有的,”夏决辰笑了笑,说,“后来我才明白,痛苦和创造力其实密不可分,原来他一直活在无休止的煎熬之中。” “如果我的心思能再细腻些,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他不对劲,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是你的错,”柯明澈发觉自己声音在颤抖,“……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像是说给夏决辰听,又像说给他自己。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但是人哪会轻易地放过自己。”夏决辰看向他,缓缓地说。 柯明澈沉默了。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夏决辰抬手,覆在柯明澈后脖颈上,轻轻捏了捏。 少年人的脖颈很细,让他有种轻轻发力就能捏断的错觉,皮肤微微发凉,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向柯明澈流逝。 柯明澈“嗯”了一声,离开了夏决辰的手掌。 进入浴室后他转过身,紧贴着关上的门滑坐在地上。 原来他并不孤独,并不是只有他失去了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人。全世界、整个中国,再到小小的柊市,甚至在这间屋子里就存在另一个和他经历过同样悲伤的人。 那时候的夏决辰年纪比他还要小,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提起这件事时他还是没能释怀;柯明澈不敢想象夏决辰当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鲸落这首歌,能让他也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 他大概明白了夏决辰为什么要执意踏入他和柯一星的生活——绝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在他身上,夏决辰看见了相似性。 他和夏决辰拥有同一种孤独,虽然他身边还有柯一星,但这种孤独仍旧如影随形——因为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弟,他和柯一星的血缘关系其实比夏决辰和夏语轩的还要淡。 他是被领养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