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斗
听闻苏冠容的解释,那两人也放下心来,其实想来也是,好歹是正道第一门派的门主,怎么可能如话本里说的那样残暴呢? 等从最初的震惊里反应过来后,齐聿跟何新才惊觉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傻,于是一路都跟在那两人后面,半句话也不敢说,直到一行人抵达了修真大典的比赛场地才有所好转。 齐聿和何新二人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两人家世在凡间也算富贵,尤其是齐聿。他原是某国皇亲国戚,幼年时生了场重病,恰好一名散修路过替他治好了病,又探出他根骨奇佳,是练剑的奇才,便给他留下一本功法。那名散修还告诉他按此书修炼,若有一日能有幸入道,便可去拜入修真门派。 后来齐聿每日按照书中所记之法进行修炼,还真就在十五岁时成功筑基,他家中长辈见状大喜过望,又斥重金为他买了不少修真界的丹药,让他在短短十几年间就成功步入金丹期。 前不久他听说近日便是百年一次的修真大典,当即便要求要来观赛,而家人本就宠爱他,被他又是一番撒娇后便答应下来。 而同行的何新则是由家族请来的散修教他修炼入道,只可惜他天赋不如齐聿,至今也不过融合期。 今日虽是大雪,但整个修真大典的场地上方却设了特殊的法阵,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离地面约莫十丈的地方便自动分开,只落在场地之外或一些特意为之的雪景中。 苏冠容收起了遮雪的伞,又将毛领上的沾着的雪花抖落下去,期间还有几粒凝结的冰晶滑进他脖子里,凉的他忍不住颦眉。 好在走进场地之后,整个人便暖和起来。 比起先前在云萝城内向所有人开放的集市,这片专属于修道之人的场地少了那些烟火气,虽说也有铺子,但修士们并不喜欢叫卖,只是在自家门口挂着牌子,写上店内所售之物。若是有兴趣便进铺子里看看,若是没有,那也不必上门打扰。 当然,各家铺子上也有各个门派的标志,这主要是为了以防错认而设,门派越大,那所占的铺子自然也越大。不过就算所占地方小了一些,有部分人也会设下能够压缩空间的阵法,使得看似方寸之地的店面,进去之后才发觉别有一番洞天。 四人中齐聿和何新是初次来到修真大典,自然无比激动。齐聿更是小孩心性,看到一家店开着就要进去看看,他身上是带足了银钱的,然而在修真界里最重要的流通货币却并非凡间的银两,而是一种炼制后的玉石,因其重量和材质不同,有不同的价值。 齐聿没想到这一层,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修士,对修真界的许多事也都是从那些书上看来的,自然也不知道这条在修真界内默认的规则。 他原是想替家中亲朋带一些能够防身的玉器之类的回去,可没想到铺中弟子并不收他的银两,反而是从他一身毫无纹样的衣服中认出他只不过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散修就去参加云萝城内的凡间集市,我们这儿可不收那些金银俗物。” 齐聿吃了个闭门羹,只能悻悻出来。苏冠容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没挑到想要的东西吗?” 齐聿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大度道:“里面的人说这里不收银子。” 苏冠容顿时了然,他并不知道齐聿原是散修,所以对方进去时也未曾提醒,没想到竟让这少年被人看不起了。他朝郁棠溪耳语了两句,让他在外面等自己一会儿,便带着齐聿又进去店里。 守店的弟子一看到苏冠容那身衣服便认出是极天门的样式,当即神情殷切起来,又看到他身后拉着刚刚被自己赶出去的少年,心中顿觉不妙,但也只能摆出谄媚的表情,上前道:“请问这位公子想要些什么?” 齐聿见他此时与方才相比判若两人,觉得可笑的同时又对极天门心生几分向往。书上说极天门是修真界第一门派,而苏冠容只不过是极天门中的一名普通弟子,就能让对方如此恭敬。 他自幼受家中疼爱,不拘小节,倒是把那日裂霜派弟子所说的苏冠容以色侍人一事给抛在脑后。 苏冠容回头问齐聿道:“你想要什么?直接拿就是。” 齐聿连忙说了声多谢,便去将自己方才想要的几样玉饰挑了出来,摆在台前。 那名弟子看了眼后,报了个数字。苏冠容从芥子袋里拿出对应的玉石,待对方确认后便跟齐聿一道出来了。 齐聿也算博览各类话本,见状不由道:“我还以为你会跟书上写的那样让他难堪一下呢。” 苏冠容朝他看了一眼,笑道:“那弟子也不过是依照规矩行事,只是态度恶劣罢了。方才我带你进去时已经吓了他一跳了,以后他再见到如你一般没有门派纹饰的人想必也会掂量一下再开口,也算是个教训了。” 齐聿心道也是,加上买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纠结,跟着苏冠容一起出去了。 二人出门与郁棠溪和何新会和,结果却看见天边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修士,他们多是御兽飞行,一时间兽吼鸟啼,羽翼扑闪,好不热闹。这些修士直接从场地上方降落在街道上,许多原是在街上闲走的修士不得不闪身躲到旁边给他们让出位置,有些脾气暴躁的已经忍不住叫骂了两句,可又在看到来人衣服的样式时又立刻闭口,躲进人群当中。 因各门各派行事风格各有不同,苏冠容也没多注意,拉着齐聿避开他们御兽落下时卷起的狂风。但很快,他便又见到天上投下一个粗长巨影,伴随着丝丝的声响朝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郁棠溪!”只听那御蛇之人大喊一声,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苏冠容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看到那巨兽影子就推测出了来人身份,加上能一次性出场这么多御兽的弟子,在整个修真界怕也就只有玄天宗了。 而那名驾驭着如此硕长的玄蛇之人,正是玄天宗的宗主,宿星泽。 只见巨蛇还未落地,御蛇之人便已急不可耐的举刀而下,刀身附着黑芒,正是用他所御玄蛇身上最坚硬的鳞片所铸。 那条玄蛇是修真界极为少见的一种巨兽,生性残暴,嗜血好杀,一身鳞片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五百年前,宿星泽和这条玄蛇缠斗了足足一个月才将其驯服,一养好伤就带着蛇跑来找郁棠溪比试,没曾想那身堪比试剑石的鳞片只交手了十个回合就被郁棠溪以长相思剑劈出数道伤口,又被他那只白鸾抓瞎了一只眼睛。 好在玄蛇蜕皮后伤势便恢复如初,一身黑曜石般的鳞片也比原先更加坚固而有光泽,宿星泽对那次比试念念不忘,总想着要再比一次。不过那时候的郁棠溪已经闭关修炼去了,他被极天门的几位峰主强行拦在门口,两方弟子险些打了起来,后来还是另外几个门派前来劝说,他才就此罢休。 这次他听说郁棠溪竟亲自来了修真大典,当即便领着一众弟子找来了,远远的就看到街边伫立的青年,座下玄蛇嗅到当初在自己身上劈了好几道伤口的人的气味,当即情绪激动,发出丝丝蛇语,张开巨口朝郁棠溪所在之处扑来。 郁棠溪原是在街边等着苏冠容的,没想到祸从天降,他以为这里是修真大典的场地,宿星泽应当不会这么莽撞乱来。结果此人行事远超他所预料,于是郁棠溪只能先将何新推到旁边,同时召出白鸾挡住玄蛇,自己则举剑迎上。 白鸾原身巨大,性格凶悍,平日里除了用做代步工具外都是被郁棠溪藏在御兽石中,早就憋得难受至极。现在难得有机会出来,自然是将双翅彻底张开,仰首朝天一声长唳,一双利目紧盯天上的玄蛇,弯如尖钩的爪子刺入青石地砖,竟将这坚硬的石板抓出数个抓痕。 玄蛇轰然落地,激起一圈灰尘,随即弯起身体积蓄力量,猛的朝白鸾扑去。 于此同时,郁棠溪也已迎上宿星泽的刀,只听得铮的一声巨响,刀剑相接之处顿时荡起一道肉眼难见的波动,朝四周扩散。街上的修士有些修为不够的,便被这声音震的耳膜鼓噪,竟流出血来。 苏冠容在此之前便似预料到这一场景般立刻撑开方才用来遮雪的伞,也不知他在伞柄上碰了什么,自伞尖朝下发出数道金光,将这波动挡在外面。而齐聿也算走运,一直与他在一起,此刻自然毫发无损,可何新却倒霉了,他被郁棠溪推到街边,正好与苏冠容二人站在街道两边,被那波动一震,当下便喷出一口血来,晕倒在地。 齐聿看到这一幕,连忙要上去救人,却被苏冠容一把拉住:“他们正在缠斗,你此时离开结界,恐怕要被波及。” “可……” 他眼中流出哀求,第一次有些后悔来参加这修真大典了。谁也不曾料到,那两人只是刀剑相接所发出的余波就已将周围一圈弟子都震得晕过去。若是再来这么几次,恐怕何新半条命都要丢在这里。 苏冠容见他如此,心中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伞柄交给了齐聿:“你在这儿等我。” 语毕,便走出雨伞所设结界,朝另一边的何新跑去。就在离他不远处,白鸾和玄蛇已纠缠在一起,粗如水缸的蛇身缠在白鸾身上,张开巨口朝它一阵扑咬。可白鸾十分聪慧,知道它口中獠牙连着毒腺,因此脑袋左右闪避,同时极力撑开翅膀以免被它完全缠住。 终于,白鸾找到一个破绽,它尖锐的爪子斜刺入玄蛇腹部一处因情绪激动而竖起的鳞片之间,然后猛地朝下一拉,便将那几片鳞片尽数剥离下来。坚硬的鳞片底部还连着血肉,有几片正好落在苏冠容面前,发出腥臭的气味。 他是极不喜这种味道的,但何新已离他不远了,苏冠容只能咬牙掩鼻,继续朝何新那儿奔去。 此时天上的两人也已分开,郁棠溪自是原地不动,反观宿星泽被他击落在地,还是靠着手中的刀刺入地面,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站直身体,把刀从青石板里拔了出来,忍不住舔了舔牙,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笑来:“我还以为你闭关了几百年都生疏了,看来没有。” 郁棠溪持剑落在地上,他神色如常,还是宿星泽最烦的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是你一心只想着赢,太急躁了。” 宿星泽烦躁的弹了下舌头,持刀指向郁棠溪,道:“我可最烦你这种就会说教的样子了。” 语毕,他一脚蹬地,身形飞快的朝郁棠溪袭来。对方立刻闪身避开,未伤及分毫,但宿星泽目标却并非郁棠溪,而是他身后立在街边的数个硕大的石质雕塑。只见他黑色长刀刺入石中,就像刺进豆腐里一般轻松,随即手腕一转,仗着铸刀的材质是堪比试剑石的玄蛇鳞片,又有注入刀身的法力加持,那巨大的石雕立刻被他震成数百个碎片。 同时他左手凝出一道黑色旋风,将那数百石块尽数卷在黑风之中,朝郁棠溪飞去。宿星泽依葫芦画瓢,将几个石雕都如数震成碎片,一时间竟有六个夹杂着尖锐石块的黑色龙卷将郁棠溪裹在中间。 宿星泽嘴角扬起,身形飞速在数个龙卷之间交错,不管郁棠溪去挡哪一个龙卷,他都会从其他地方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