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The Blue Goa
棒球比赛从来不是他的兴趣爱好。 几乎每所中学都有那么一群站在食物链顶端、喜爱拉帮结派、精力过剩的体育混蛋，食堂位置最好的桌子总是他们的。以此为圆心，一个小小的阶级社会便形成了。 杨希一直坐在最角落那桌。这让他总是成为那群肌肉白痴的目标。 但阿斯本喜欢棒球比赛，阿斯本喜欢运动，阿斯本永远坐在杨希的餐桌对面。 “眼镜不错，现在是我们的了。”有人突然从背后夺走他的眼镜，“书呆子。” 他们笑着，为首男生套着红色棒球外套。 “还给我。”金发男孩说道，“这不好玩，比利。” “那你来抢啊？胆小鬼。” 对方推了他一把。杨希险些摔在地上。 那副黑框眼镜在比利双手间抛来抛去。 “我听说你老爹是个变态杀手，格拉特曼。”他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我不会被干掉吧？” 那一伙人都笑起来。 杨希不再搭理他们，转身，准备离开。 “你这个怪胎。”比利在他背后说，“你的怪胎老爹，怪胎老姐——要我说，收养你的米勒一家也是怪胎，我就搞不懂为什么阿斯本愿意和你呆在一起……” 杨希停住脚步。 下一秒，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男孩朝身材高大的同龄人冲去，一拳挥向对方咽喉———— “永远不要那样说他们！”金发男孩咆哮。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也许是男孩眼里那种冷意震住了他们，直到比利被扑倒在地，其他人才匆忙加入混战。 整个世界都在殴打他。 事情本该不是这样，杨希需要忍耐，像每一个普通的中学食物链底层一样。他一定要普通，毫无攻击性，才能将自己和一个连环杀手父亲区分开来。 不幸的是他没有忍住，万幸的是，他现在看起来仍然是一个失败的中学生。 他被一脚踹中腹部，顿时疼得蜷缩起来，被众人压在地上，只能勉强护住头部，无处可逃。 身上压力突然减轻。 阿斯本·米勒冲进人群，一把抱住趴在杨希身上的男生，将他推在一边。 “别碰他！” 他一拳打在对方鼻梁上。这比杨希刚才那拳的威力大多了。对方当场流下鼻血。 也许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杨希趴在地上，一边想，一边试图去够摔在一旁的眼镜。 它被其中一个男生一脚踩碎。然后阿斯本又给了那人下巴一拳。 正常中学生打架应该瞄准脸，而不是对方喉结，杨希总结。后者太过致命，还好他力气太小。他下次要记住这点。 “杨希不是怪胎，他是……！” 黑发男孩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后方其他人一脚踢倒。他摔倒在地，很快又挡在杨希身上。 “我讨厌校队运动员。” 杨希把酒精棉球按在黑发男孩额头的擦伤上，后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也是校队的。”阿斯本提醒道。 “他们又蠢又坏。”杨希继续给其他伤口消毒，“你只是蠢。” “你说的对，全世界最聪明的杨希。” “闭嘴。”杨希露出微笑，推了他肩膀一把。很快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而我是个怪胎。” “不你不是，比利才是怪胎——巨型怪胎。”阿斯本夸张地说。 杨希开始包扎那些伤口：“也许你不应该和我走那么近。” “又或许你应该更相信自己。” 阿斯本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凑到他面前，严肃地说：“对自己诚实一点，杨希。相信自己，你不是怪胎。你比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更好。” “我讨厌他们。”杨希说。 “讨厌他们很正常，想要报复他们也很正常——我生气的时候会想象各种报复计划。”他的朋友回答，“这太正常了，因为我们很生气。这样做不会让你变成魔鬼。所有人都会有这种情绪。”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阿斯本继续说，“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我想要比利·泰森下周四晚上开他父亲的车去北山小树林和詹妮弗·劳伦做爱时阳痿。”杨希说。 阿斯本目瞪口呆看着他。 “这个报复计划可能有点太详细了。”他最后评价，“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和詹妮弗搞在一起了？？” “多米尼克居然和朱丽安娜搞在一起了？？” 艾米丽不可置信地说：“他的兴趣从超模转向导演了吗？” “也许他正在为自己的自传筹划电影。”杨希随口回答。从刚才开始，他一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另一半则漫无目的。 现在是三局下半，洛杉矶道奇队比分落后，叫了暂停。大屏幕的比分板切成观众席镜头。 “曼妥思还是口香糖？”嘈杂声中，他听到背后有人在问。 女记者猛地缩回座位，靠在同事身上。 “他好像看见我了。”艾米丽扭过头，“该死。” 下一秒，他们身旁的人突然开始跳起来欢呼。 杨希抬起头，看到自己困惑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坐在他旁边的女人见自己出镜，激动地跳起来，抡着胳膊扑进丈夫怀里热吻。 “我们上屏幕了宝贝！”她大喊，打飞了旁边青年的眼镜。 猝不及防被打到脸，杨希鼻梁上一空，失去保护的面孔让他一下紧张起来。 随即，记者发现艾米丽转头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用全部的意志力压抑住烦躁，问道，同时在拥挤人群中摸索眼镜。 “我们在大屏幕上。”艾米丽用一种吃了屎的语气说道。 他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你知道规则吧？”艾米丽说，“上屏幕的情侣要干什么。” 金发青年动作顿住了，他能清晰看到这一点——大屏幕像一面镜子，他是被探照灯捕捉到的那只不幸的鹿，傻乎乎、惶恐地僵在原地。艾米丽臭着一张脸。这只会让其他人更加起哄，把他们当作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我们是同事！”杨希用尽全部力气大声解释。 “亲一个！”周围人喊道。没人他妈的相信。没人他妈的在乎。 “如果我们不亲，那个天杀的摄像头就不会移开！”艾米丽压低声音——周围很吵，所以她还是在大喊，“多米尼克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不要！”杨希惨叫。 他们听到酒吧里传出一阵嘘声。似乎哪只球队叫了暂停。 “能不能让我看完比赛再逮捕我。”托尼还在哀求，“你知道的，这可是巨人对战道奇啊！” “你可以在监狱里看重播。”丽塔回答。 托尼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阿斯本感同身受，拍了拍对方肩膀。 他们押着嫌犯穿过闹哄哄的人群，直到新人警探停下脚步。 “怎么了？”丽塔问道，发现对方盯着电视。 “……那是我伴侣。”阿斯本茫然地说。 其他两人看过去。屏幕上是观众席的一男一女。 “她挺漂亮的。”丽塔说。 “不是她，”阿斯本回答，“另一位。” “……他也挺漂亮的。”丽塔说。 “他们是要亲到一起了吗？”黑发警探用一种飘渺虚浮、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丽塔没有回答。 “听我一句，年轻人。”托尼同情地开口，“找个好点的离婚律师，不然可能像我一样失去监护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