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江凛，你喜欢我

    ……我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疯。季寒城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下午被冲昏头脑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在江凛身上留点自己的气息，至于后果——至于后果他当时是真没想。

    当时大概是一种“我自己的侍奴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心情。现在倒好了，满满一飞机的人看一眼江凛脖子上的项圈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鬼事。

    而江凛显然十分、彻底地不想理他了。

    “……”季寒城有点心虚地贴了过去，把手放在了江凛的手上。——虽然觉得自己这事做得相当不合适，但是此刻对于这人一身他的所属物的气息，他居然隐约还有点不能宣之于口的满足。

    但这种内心暗爽的满足感，是绝对不能说给他知道就是了。

    而江凛把手抽开了，背对着他，额头压在机窗的玻璃上，依旧十分认真地研究着夜空里的几颗星星。

    “……你回去打我出气吧。”季寒城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江凛有点崩溃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味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算洗了澡，也至少持续半个月——走到哪公开处刑到哪。

    如果打这小子一顿能解决这件事，他真想打。

    但问题在于，除了这件越想越崩溃的事，他和季寒城还有别的事没说明白。

    “……回去再说吧。”他终于长长出了口气，由着季寒城从后面伸了一只胳膊揽在他的腰上。体温相接，在黑夜中尤其觉得温暖。

    一路的气氛都多少有些尴尬。下了飞机，几人分头离开。蓉蓉就跟着凌恺和竹子走了，凌恺全程把她抱在怀里，连下属接手都不肯。季耀光也带着灵灵回去。而季寒城的司机卫叔也早已开着车在机场等候了。

    坐上卫叔开的车回季宅，车上江凛仍旧没说什么。

    管家莫先生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季宅灯火通明，几个下仆立在洒扫得整洁明亮的厅堂前面等候。苏紫月倒没出现，估计是被塞去别处住了。

    进了保安严密的季宅，季寒城终于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但是看着身边垂着眼睛神情若有所思的江凛，他的心却以另一种方式揪着，悬停着隐约的不安。

    和这个人的关系……以后到底会变成怎样？

    他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需要被庇护的罪奴。他……原本应当是自己左膀右臂般的得力手下。他并不是没有选择。

    “少主，您回来了。”莫先生迎上来。“主山出事我们都听说了，现在主山网络全断，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动。您平安回来就好。别的事情都明天说。老爷子也传信说要您明天去找他说事。”

    莫苍远又看了一眼季寒城身边表情怪异的江凛，抽了抽鼻子，猛地咳嗽了一声，加了一句：“您二位都平安就好。厨房准备了夜宵，是先吃点东西再去洗漱休息？”

    “……少主，容我先去清理一下。”江凛看了一眼季寒城，简直什么都不想说了。狼族嗅觉灵敏，任谁都知道不久前发生过什么。

    纵然他心理素质还算挺好的，该丢的脸早都丢过了，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少主侍奴，俩人有性关系这事儿更是谁都知道，但这……带着一身“我们刚刚兽X完”的味道，这也有点太过了。

    “等会夜宵送我房间。”季寒城没多说，一把拉住江凛的手腕，往熟悉的卧室走。

    季寒城个子很高，比江凛还高上一寸，扯他扯得气势强横。江凛沉默了一下，也没挣开，由他扯着走。

    卧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死，季寒城忽然回身，把他压在门板上，亲了上来。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亲密纠缠。江凛由着他在自己唇上啃了一会，在灼热的舌尖试图撬开他的齿列往深处侵的时候，江凛一只还在臂上缠着绷带的左手握住季寒城的手腕，另一只没受伤的右手抬起来，挡在了他的唇边，停止了这个吻。

    “……你还生我气？那件事是我不对。”

    季寒城哑着声音问他。

    “没有。”江凛低低吐了口气，把拦着他的手改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推开，自己向浴室走，又被季寒城一把拦着腰拖回来。

    “先说清楚。”季寒城紧紧扯着他，眼睛里又带了不容置疑的强硬气势。“要打我出气也行，现在打。想干点别的出气也随你。”

    江凛转头看他，站住了。沉默一会，开了口：

    “我没生气——有点生气，但是床上的事就那么回事。”江凛半垂着眼睛，神情复杂。“那种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您也别再和我提。”

    他其实更气这小子不顾时间场合胡闹差点遇险，但主山军变这种事谁也想不到。到了最后有惊无险，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他这一身被兽型标记过的味儿，一时半会是还消不了。但做都做完了，他还能怎么着。

    还能真打季寒城一顿？再说打了又有用吗。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把项圈卸了。——虽然那也挺自欺欺人的。

    江凛五味杂陈了一会儿，崩溃地出了口气，觉得这事也没法说，还不如说正事。

    “您是猜到了，但我还没正式和您说——是我一直瞒着您。重新介绍一下，江凛，您未来的私军夜翼的首领。方才您见到的陆离也是夜翼，他排第三，以后您也会常和他打交道。”

    “……”季寒城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已经猜出来了，但江凛这样认真地和他说明，一方面是终于落到实处的确认，一方面却是内心深处更加浓厚的不安全感。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江凛半垂着头笑笑。“您也知道，我罪奴这身份后面还藏着点事。明天季老爷子叫您去见面，估计也要和您说这个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您就等明天自己亲眼看去。但您要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在苏家，有的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

    晨鞭，暮鞭，刑鞭，罚跪，掌嘴。他脸上时时肿起留着红印，膝盖上一直留着青紫，背上满满的鞭伤每日叠加新的，从来没有消过。

    想到这个人实际的身份，再想想他以罪奴的身份经受的那些事情，此刻季寒城都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他知道江凛说得没错——如果他早知道江凛是谁，很多事情不可能发展得这么轻易。

    自己只把他当一个罪奴，才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挥鞭打他，随手给他几个耳光，再让他在院子里随便跪上几个小时。

    自己把他当个罪奴，苏家暗中试图对他不利的人才能把他当个罪奴。苏天亮把他当作一个不受宠的罪奴，这才能错看了他，送苏小榕时留下了破绽。幕后的政变者只把他当作一个罪奴，送来的杀手死士才能那么轻易摆平。

    “你把自己塞进笼子里，也是……”季寒城坐在了床沿上，回想起了和江凛的初见。——笼子里浑身赤裸的罪奴，浑身上下挂了一身零七八碎的玩具，连后穴里都插着东西。

    也大概是这个出场给他的震撼有点大，季寒城才会从来没把他和记忆中的夜翼首领往一起联想。他总觉得那个人应当是他心目中触不可及的一片月光，凛冽遥远，远远看几眼就好，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整个人浑身上下恨不得写满“赶紧上我别问废话”。

    “……啊。”说起那回事，江凛低下头笑。“这不是怕您不收我……”

    这话还真没错，如果最开始让季寒城选，他不会选择把夜翼的首领当侍奴收到身边。他原本并不想把公事和私事搅在一起。

    如果那时候江凛走过来对他说，“我是您私军的首领，出了意外，身份沦为罪奴，我陪您去主山”，季寒城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概率会对他说，“这件事不行。”——他没法想象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肆意地在他身上抽打鞭子，更没法想象自己放任苏十九把他当个罪奴抽打那种私密的地方。

    他根本没有办法带身为夜翼的江凛以罪奴的身份去主山。然而他现在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带着江凛，他可能没法全须全尾活着回来。

    如果一开始知情，他和江凛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想法。你怎么想？”季寒城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他。

    “我……”江凛按住了自己的额头，长长出了口气。

    “您……先让我缓缓。”他闭了闭眼睛，转头向浴室走。别的事情留明天再说吧。

    走了几步，他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今天您看到的那个卷宗……照片是合成的。我没有过前女友。”

    话音出口，江凛忽然想，为什么我急着说这个。

    心中被一点异样的情绪翻搅得混乱，他迈进浴室，甩掉衣服，打开水流。花洒中一开始淋出的是冷水，他没躲，抬着头，让冰冷的水流打在脸上，顺着脖颈的罪奴项圈，沿着印满交叉鞭痕的脊背往下淌。

    浴室的门忽然一响，他熟悉的灼热身体带着熟悉的强横气势冲了进来，一把扭关了水流。

    “你身上还带伤，别这么洗。”季寒城抓住了他的手腕。

    浴室花洒下的空间不大，季寒城自己的衣物被淋湿了大半，头发和脸上都带着水，近在咫尺地盯着他。

    “……好。”江凛和他对视片刻，垂下了头，想抽出被季寒城抓着的手。

    他居然已经和这小子熟悉到被闯进浴室而并不会感到任何别扭的程度了。

    而对方却并没有放开，在他试图抽手的瞬间猛地发力，一只手仍旧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整个身体推到墙壁上，身体结结实实地覆盖上来，把他环住。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原本就十分契合的身体早就习惯了季寒城的碰触。大脑还在麻木和混乱，完全赤裸的身体却平顺地接受了这个并不夹杂性的意味的拥抱。

    季寒城紧紧地覆在他身前，微微低头，把头贴在他颈侧，灼热的胸膛与他的前胸隔着湿透的衣物紧紧相贴，能听到对方剧烈鼓动的心跳。

    “江凛，你喜欢我。”

    季寒城的声音确认而笃定。

    江凛把头扭开了一点角度，半闭着眼靠在浴室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点低低的叹息，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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