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研究少主晚上应该怎么抽我

    季寒城伸手接过自己这新任侍奴奉上的茶——用玻璃杯冲的龙井，显然这人没找到该用的紫砂茶具在哪。茶叶倒是不要钱一样放了大半杯，越泡越是舒展，即将占满玻璃杯的整个空间。

    面前坐着的莫老先生也接了茶，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没喝，就放在眼前供着了。

    江凛默了默，顶着一张被抽得满脸红痕的脸，就在季寒城脚边跪下了。

    季寒城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苦得一抽，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心里默默为江凛晚上该挨的罚加了个码，又抬头问面前头发半白的老人家：“莫先生，您的来意我知道。这两日我本来也想去您府上拜访的。”

    “是。”莫苍远站起来，向季寒城深深行了个礼。“少主即将接任季家，老朽不才，但自问管理家主内宅也算有些经验。若少主不弃，老朽也该搬过来了。”

    “多谢莫先生。以后宅内的事务就交给您了。”季寒城也没客气，和莫苍远商定今明两日就请老先生住过来做管家，下仆厨师都交给莫苍远安排给他过目确认，又看了一眼脚边的江凛。

    “我目前就收了这么一个侍奴，以后也请莫先生教教他规矩。”

    “老朽自当尽力。”莫苍远和江凛眼神一对，又一言难尽地把眼睛转开了。

    夜翼的首领隐姓埋名跪在少主脚底下当侍奴还拼命给他打眼色，这叫什么事啊。

    既然已经说定了要住过来管理季宅，莫苍远直接打电话搬家、安排人手。没出多一会，四个利落的下仆与一个圆圆脸的厨娘大婶就搬着箱笼入住季家。

    吃过午饭，下午季寒城去公司，莫苍远又带着几个下仆转了一圈，安排好活计，自己一个人默默走进季寒城的书房。

    那个面容清俊的高挑青年正老老实实跪在墙角，面前摊了一本很厚的家规，右手握了支笔，冥思苦想地在家规上画道道。

    “…您这是干什么呢？”莫苍远关好门，无语地问。

    “正研究少主晚上应该怎么抽我。”江凛又画了一道重点，抬起头，打了个招呼。“莫先生，好久不见。”

    夜翼中人，身份向来是极密。莫苍远身为当年季巍身边的管家，这位明面上是网络工程师的江凛实际上还有另一重夜翼首领身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为数不多，但自然有他一个。

    莫苍远拽了个垫子，坐在他身边，问道：“怎么回事？少主不知道？”

    “…啊。”江凛放下笔，有点苦恼地揪了揪头发。“您也知道，少主还没到接手夜翼的时候。”

    “是。”莫苍远点点头，“按说，从主山归来，正式接任季家，夜翼才能放在他手里。但你这…”他又看了看江凛颈上的项圈，“怎么罪奴了？”

    江凛叹了口气。“夜翼做了点事，暂时还不方便和您说。交接的时候出了点岔子，被苏十七看到了，我没办法，大庭广众下杀了他遮掩。还好我事先有点准备，把杀人动机圆过去了。…不死就不错，罪奴跑不掉了。”

    “……这。”莫苍远无语地皱起眉头，“比起去主山当死士做苦役，你给少主做侍奴倒确实是个主意。但少主迟早接任家主，你现在和他说明身份也不算逾矩，怎么不说？”

    “您也知道少主下周就要去主山。”江凛抬起头。“主山那种地方，看起来庄严清净，实际上谁知道有什么人在背后等着，他只能带一个侍奴，我跟着也放心点。”

    莫苍远也点了点头，“我本来也听说你们打算让夜翼出个人做少主侍奴，倒是少主不肯。——你就打这先斩后奏的主意？”

    “这倒不是最主要原因，这事又不能总瞒。”江凛苦笑一声，神情有点无奈。“您看我这身份，不但是罪奴，又杀了苏十七。去了主山就是挨欺负的，死倒死不了，不扒层皮也出不来。要是少主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怕他态度不对，被看出端倪来。回来之后我再和他说。”

    “你这意思，就是怕他在主山护着你？”莫苍远揉了揉眉心。

    “少主心性你也知道，我是他的侍奴，他本来也会护着我。太关注了反而怕落在有心人眼里。”江凛咬着笔，又翻了一页家规，有点含糊地又说：“再说，让苏家先出出气，免得惦记着以后再来找我，也挺好。”

    莫苍远无奈地揉揉发疼的脑袋，又忽然问：“这事，老家主知道吗？”

    老家主指的是季寒城的亲爷爷，那位老爷子已经八十余，向来不太爱管事，季巍去世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来代家主位，但总之也是季家的太上皇，此刻住在千花山脚下的一座别院内疗养。

    江凛答道：“这事老家主也点头了。…说先让我陪着少主去主山，回头再给少主换几个新侍奴，让我就拿这侍奴身份做幌子，暗中再管夜翼的事。我想着…等少主接任家主，应该对这安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行吧。既然这样，我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莫苍远点点头，又凑过去看了看江凛画线的家规段落。“作为侍奴，您这家规未免太不熟，老朽也就只能按规矩教您了，之后冒犯可勿怪。”

    “…我知道，您也是该罚就罚，我都有心理准备。”江凛耷拉下肩膀，“现在就是侍奴，不用优待。管饭就行。”

    “吃的您放心，回头我把菜单拿来给您过目。”莫苍远知道这位江统领没什么别的毛病，只是由于年少时的一些过往，对于“好好吃饭”这一件事极为执着。

    他站起身来，敲了敲咔吧作响的膝盖关节，又问：“今天是犯了什么事要挨罚？”

    “……呃。”江凛抬起手捂住了脸。他当时脑子是有点抽，这话他还真不太好意思说。

    “管罚的事情除了家主就是我这老头子说了算，江大人，您现在身份是侍奴，因何事受罚都是要造册登记的。”

    “无故脱衣服勾引少主？”江凛沉默一下，破罐子破摔地说。

    “……”

    莫苍远满脸“你们年轻人真会玩”的表情伸手拿过家规，刷刷翻了几页，放在他面前。

    “可轻可重……您自己找少主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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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寒城下午在季氏矿业的总部找了季思思和几位高管聊了聊公司的财报和下季度的运营方向，又理了理股权分配的几项细节，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偏西了。

    原想回家和莫先生再理理家宅细节，再把以后接任狼主的规矩再理清楚些，腕上的通讯器忽然跳出了一个通话。——是标记着优先级别最高的暗金色提醒。

    季寒城怔了一下，接通，规规矩矩地叫了声“老家主”。

    “晚上过来吃顿饭。”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就说了一句，直接挂了通讯。

    季寒城这位爷爷向来不大喜欢这种高科技玩意，向来通话能少说便少说。若依他的意，不如养几笼鸽子，每日给小辈们飞鸽传书。——但鸽子的靠谱程度实在比通讯器差太远，被小辈们围着恳求了许多天，老爷子终于也就凑合了。

    太上皇召唤，当然不能不理。没多久，卫叔就驾车带着季寒城来到了老家主日常疗养的千花山脚别院。别院清净简单，除了基本的安保和医疗外，只有老家主与一位从年轻时就随侍的老侍奴一起居住，以及数位照顾生活起居的侍从。

    在门口与兼任管家的老侍奴清先生见了礼，季寒城跟着向内厅走去。清先生也七十余岁了，面容清癯，身姿还是挺拔，是个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定然曾经俊朗出色的老人家。

    黑狼年少时血脉暴戾，总需要在侍奴身上发泄，年岁渐长后血气平稳，慢慢也能控制，大多黑狼主年过四十后便可遣散身旁侍奴。但清先生自年少起一直陪在老家主身边，再未离开。

    内厅已经摆好了一桌简单家宴，七八样清淡小菜。季老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季寒城见了礼，老爷子大手一挥：“坐。”又向着立在他身后的清先生一瞪眼：“家宴，你站什么站，你站着小崽子配坐？”

    清先生笑笑：“好，听主人吩咐。”说着就在季老爷子下手边坐了。

    季老爷子年轻时也收过四五个侍奴，有过数个妻妾，现今留在身边的，却只有清先生一位。季寒城忽然想，如果自己也有幸活到这个年纪，真能和自己一起到老的会是什么人？

    季寒城脑子里浮起江凛那张干净耐看的脸来，又想，不知道这个人上了年纪会是什么样子。

    季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向季寒城说道：“等等季耀光也来，我有点事和你们说，就索性叫你们来吃个饭。”

    季寒城答应了一声，季老爷子又问：“侍奴收了？”

    季寒城一怔，试探着问：“您也知道？”

    “我不点头，凌陌那小子敢往你身边塞人？”季老爷子哼了一声。“你那个侍奴我知道，信得过，就带身边吧。”

    季寒城又应了声是，心里更加安定了些，又有些疑惑，问道：“您又是怎么知道他的？他这罪奴的身份…”

    季老爷子瞪他一眼，“季家凌家出色的后辈我有哪个不知道？那些细节等你继任家主，开了权限，自己看去。”

    季寒城还想再问，门口一串脚步声，侍从引着他大伯家的堂哥季耀光与贴身侍奴灵灵一同进来了。

    季耀光化成人型也是身材高大，人模狗样，五官端正带着黑狼族特有的一点凶戾。灵灵是个身材纤细的大眼睛男孩，下巴尖得我见犹怜，乖乖顺顺跟在季耀光后面。季耀光也向老爷子见了礼，坐了，灵灵就在他身后站着侍立。

    昨日在千花山矿洞内季耀光不请自来试图压季寒城一头，却当着一众下属被一脚踹出几米远。季耀光看到季寒城，满脸别扭。季寒城假装看不懂他满脸“别提这件事”的表情，笑眯眯说道：“堂哥，昨天我事急从权，踹你那一脚有点狠，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你是好心，多谢了。”季耀光干巴巴地说。

    “哦？怎么回事？”季老爷子意外地看着这两个向来明争暗斗的孙子。

    季寒城简单把昨天千花山矿下的事情讲了几句，季老爷子就瞪起眼睛。“胡闹。千花山又不是你的资产，去凑什么热闹？被石头砸一砸才好，把脑子砸清醒点！”

    季耀光低下头，应了声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底压下一股戾气。身后站的灵灵瑟缩了一下，把袖子又拉了拉，试图遮住下面的几道青紫色痕迹。

    说完这段插曲，季老爷子招呼两个孙辈吃了几口菜，终于说到了正题：

    “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这两日得到了主山的消息，下周的主山修业，你们俩都去。”

    季寒城一怔。按说，这修业是继任家主的修业，原本只是他一人的。

    季耀光一愣之下喜上眉梢，又强自镇定，问：“苏家说了原因吗？”

    “苏家传消息来，说这次主山修业，索性将这几年成年的纯血狼都叫去，一并学些狼族事宜。我们季家，寒城和耀光两个都是纯血黑狼，就一并去。凌家也有条纯血小狼，叫什么凌恺的，也去。”

    说完，老爷子又补了一句。“回来还是寒城继任家主，耀光以后也多管些事。”

    季耀光答应一声，神情明显地失落下去。

    季寒城也应了，微微皱起眉。原本一人的主山修业变成多人，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故，就更加难以预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