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家法(二)
“哦?宋天成的话你便全信了?”宋为言有些玩味地挑眉看着恭身立在身侧的少年。 宋逢佳顿了顿,低声道,“没有,虽然我误解唐叔叔和您在一起的动机并不纯粹,是为了钱,是为了嫁到宋家,但以唐叔叔的聪慧,他不会蠢到先勾引堂叔,再勾引您。以我对他的观察,他的手段应该高明很多。至于怀孕堕胎,为了给嫁入宋家铺路,更是无稽之谈。再者堂叔这些年的名声,我也打听了一二,他不是个深情的人,故事破绽百出……不过,这些于当时的计划和目的并无相干,我就没有深究……” “没有深究?!既然宋天成给你讲了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那你就完全没有怀疑,他后面的计划和承诺也是信口雌黄?你既然知道他不是个深情的人,你就一点没考虑,你们计划中,他单独了唐瑾瑜见面后,可能出现的其他结果?” 宋为言的怒气此时被挑了起来,言辞狠厉地戳破了宋逢佳心底最后一层遮羞布。 “逢佳,你平时心思缜密严谨,几乎从不出纰漏,昨天宋天成所做的龌龊事,是你没想到,还是你根本故意蒙蔽双眼,不去想?嗯?!” 啪地一声,宋为言手里的茶杯被掷在宋逢佳脚边,碎了一地。 宋逢佳心里一颤,却未敢挪地方,裤脚被茶水溅湿了几滴。被父亲戳中了心底的隐秘,又悔恨所作所为对无辜的唐瑾瑜造成的伤害,少年Alpha终是绷不住,眼泪溢出了眼眶,哽咽着低声道,“是我故意忽略了堂叔后面计划的真实性和可信性,没有深究……是我的错……” 宋为言缓缓呼了口气,才强行压着心里喷薄而出的怒火。他闭眼静默了三秒钟,掩起了眼中的失望,再睁开眼时,是痛心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 “跪下!”Alpha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感。 宋逢佳听到这两个字,先是诧异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抬头迎上父亲沉痛的目光,屈膝跪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是宋逢佳出生以来,头一次被父亲罚跪,但他没有抵触情绪,有的只是后悔和忐忑。 “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少年规规矩矩跪着,抬起眼望着父亲,泪花打着转,带着恳求道,“但是爸爸,我真的以为,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堂叔用暴力胁迫唐叔叔,吃点皮肉苦,拍些不雅照片。毕竟在家里,也闹不出太大动静,我没想到堂叔会丧心病狂到真的性侵犯……爸爸,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容忍一个Alpha对Omega进行性胁迫的!爸爸,请你相信我……” 宋为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少年,声音中带着隐忍,“逢佳,唐瑾瑜是我的Omega…….是我喜欢的人……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我的儿子和堂弟设计,差点就……”他说的极缓,带着恨意和自责,字字敲在宋逢佳的心上。 “我对你很失望……” 宋为言神情疲惫,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望着不远处的少年,“你平时的表现很优秀,老师朋友家人都对你评价很高,我也一直以你为骄傲,却不知道阴暗处,你却滋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付诸实施。你设计陷害的,是我喜欢的人,更是一个无辜善良的Omega,就因为他的出现挡了你的“太子”之路,你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不惜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不惜让他身败名裂!” Alpha的语气极重,强压的愤怒喷薄欲出。 “你还利用了乐思的身份,那是你的弟弟,是一个在我们家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渴望亲情,渴望被接纳的孤儿!你明知道,他孺慕你,仰视你,信赖你,居然为了达到目的,让他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坚硬的地板硌得膝盖骨生疼,死死凉气钻入骨缝,很是难受,可是宋逢佳却管不得那么多。少年屏气听着父亲的训诫,悔恨难安,声音有些颤抖,“我屡次三番做错了事,作为儿子,干涉父亲情感,故意制造事端,陷害唐叔叔,险些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作为兄长,没能照拂幼弟,还利用他的信任,伤害感情。我全部认错,愿意承担后果,希望爸爸能重罚我,让我记住教训,给唐叔叔一个交代。我以后绝不敢再犯了,更会尊重唐叔叔。他是爸爸喜欢的人,也是一位很优秀的Omega,我作为儿子,作为晚辈,应该尊重你们的感情,也应该接受他成为我未来的小爸爸……” 说到这,宋逢佳哽咽地难以出声,眼神里带了些祈求,“爸爸,我真的很后悔。我知道我让您很失望,但求您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别放弃我……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犯了……爸爸……求您重罚……” 宋为言盯着跪在身前的少年,沉默着…… 偏厅一侧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更显得一室静谧。过了好一会,才传来Alpha的声音,“逢佳,你犯了大错,我要请家法,你有无异议?” 宋逢佳从小到大,都是长辈眼中的好孩子,除了小时候为数不多几次调皮被父亲罚站墙角,从未受过责罚。他并没有见过家法,只是听常伯提起过几次,但是却知道家法的象征性意义和厉害之处,那是对宋家子孙的训诫,甚至代表耻辱,可他却无形中松了口气。 既然父亲愿意请家法责罚他,是不是说明还愿意教导他,给他机会,不会放弃他?少年抱着希冀,便不在乎家法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没有异议。请父亲从重处罚。” “好!” 宋为言扬声召唤了一声,候在偏厅门口的常伯推门走了进来。 “常伯,请家法吧!也把大哥请过来,作为逢佳长辈监督执行!” 常伯大概也没料到要请家法,愣了两秒,才点头应下去准备。 很快,保镖便拖了一条长凳进来,常伯手里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根大概一米见长,一指粗细的扁宽藤条。蒋潇哲也跟在常伯身后走了进来,看着这个阵仗微微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常伯将手里的托盘放到黄花梨的大桌上,“二爷,藤条已经消过毒了。”言外之意,见血也不会感染。 宋为言侧目看了一眼藤条,问道,“常伯,您是家里的老人,这家法量刑怎么区分?” “小错并知悔改,一般打十下以内;一般错误并知悔改,二十下以内;大错并知悔改,四十;若屡次三番犯错,根据情况,家主可以斟酌从重处理,六十或以上。Omega和未成年,因为体质较弱,可酌情减刑。” “每种量刑后果呢?” “十下一般会红肿,不见血;二十下会少许破皮渗血;四十则基本上被击打皮肤全部破损,六十以上血肉模糊。成人一般可在臀部和后背责罚,未成年身体还未长成,一般只在臀部和腿根处责罚。” 宋逢佳还跪在地上,听着常伯的话,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怕,可还是恭敬又诚恳地道,“爸爸,我自知犯了大错,请您从重处罚。” “那你自己觉得,我应该罚你多少?”宋为言抬眼问道。 宋逢佳抿抿唇,平静地道,“六十。” 蒋潇哲坐在另一把黄花梨的椅子上,皱了皱眉,侧头对着宋为言道,“逢佳还没成年,别真的伤了身子……”言下之意,六十罚的太重了。 宋为言却没有搭话,而是盯着宋逢佳道,“家法不是闹着玩,也不能逞强,你受得住六十下?” 宋逢佳看着桌子上的藤条,思考了一瞬,“若是中间受不住,那就分两次打。” 宋为言眼里终于露出了一闪而过的赞许,“既然你提议,那就这么执行吧。”他看向常伯,忽然问道,“子不教父之过,若是儿子犯大错,作为父亲,该如何罚?” 常伯被问楞了,“这个,好像以前并无先例……” 蒋潇哲大概知道他想自罚,赶紧劝慰道,“老二,你别钻牛角尖。唐瑾瑜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不会真迁怒你的。” 宋逢佳更是吓了一跳,无地自容,跪着往宋为言方向挪了两步,急切地道,“爸爸,您没有做错,是我犯了错,没有遵循你的教诲。您若因为我受罚,那我就更是不孝了!” 宋为言神色很坚决,“常伯,您是长辈,量刑和执行都由您来吧!” 常伯看他坚持,思考了一会,“那就算未尽约束职责,算不上大错,也并非小错,那就二十吧。” 宋为言闻言,毫不犹豫,将上衣脱了,露出成年Alpha宽阔紧实的后背,转过身面向墙壁,将身后背露了出来,“有劳常伯了,先罚我,然后罚逢佳。糖糖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醒,我怕他难受,您快些吧……” 常伯也不拖泥带水,手执藤条便一下一下打在Alpha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宋为言一下一下承受着,后背火辣辣地疼,红成一片,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到了最后几下时,呼吸有些不匀。 可跪在旁边的宋逢佳却红了眼,两只手在身侧攥紧,却憋着一口气不让泪水留下来。他敬重的父亲,因为他的过错,自请家法。他在惩罚自己没有教养好孩子,可是少年却知道,这些年父亲对他,是扮演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在父爱中呵护着他长大。和乐思比起来,自己是何其幸运,有一个爱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却让父亲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