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话
在食堂吃完饭，程岳就拉着他的舍友一起去操场散步。大学校园不乏健身达人，即使饭点刚过，也看的到不少人在塑胶跑道上慢跑，男男女女挥洒汗水，显得生机勃勃。 程岳的舍友叫秦安，和大多数文科男生一样有着温柔敏感的内心，却用谈笑风生和放浪形骸的外表掩饰。对于程岳的“女友”，整个寝室都非常关注，只因为程岳实在“劣迹斑斑”，单纯得像张白纸，极为容易被人利用。他们尝试多次去打探那个人的消息，但程岳总是守口如瓶，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脸上还会流露出一种近似愚蠢的笑容。 “你今天不用打工？”在秦安的印象中，程岳常常忙碌，学习和兼职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而大学却是一个热衷社交的圈子。 “不用。”程岳摇摇头，他们在塑胶跑道外侧走，因为内侧一般给跑步的人用。 秦安看着有点昏暗的天空，已经过了秋分，这白天是越来越短了。 “唉，还好是冬天军训，不然的话就热死了。”秦安感叹道。作为大学新生，最恐惧的莫过于军训了。 程岳抿了抿唇，说:“先做好准备。” “嗯？”秦安没听懂。 “在军训前，先锻炼好身体……”程岳结结巴巴地说，“这样就、就不会感到累了，军训的时候……” 秦安一愣，虽说大学健身达人很多，但是“死肥宅”更多，其中之一就是程岳。虽然程岳不胖甚至有些单薄，但他真的是一个如果不用上课、不用打工、不用做作业，就真的可以窝在宿舍里废柴一整天的“死肥宅”啊！ 这到底怎么解释？爱情的力量？？？秦安震惊了。 程岳见他没说话，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你有没有兴趣……每天一起跑、跑步什么的……” 这是要拉同样是“死肥宅”的舍友下水吗？还做什么事都要拉帮结伙你是小学生？ 但看到程岳那有点哀求又期待的眼神，要知道程岳很少请求别人，做什么事都常常形影单只，总是让人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些孤苦伶仃。大学生热衷社交，程岳何曾不向往，只是他见到人就紧张，面对同性都说不出来话，更别提异性了。秦安心想那个人对程岳做了什么让他有如此变化，又想锻炼对身体也没坏处，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作为报酬，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你的‘那一位’。”秦安非常懂得公平交易，开玩笑他不从程岳这里捞点什么料，不就白搭了自己的体力值吗？ 程岳猝不及防，甚至脚下一个趔趄，幸好及时稳住，才免得一个跟头摔倒。“我、我的‘那位’……”他的脸立马烧了起来。 秦安心想，又来了，这个蠢样子。 “他……他很好看。”程岳慢慢回想起黎熙江的容貌，其实黎熙江只能算是中上级的相貌，十分制撑死打个八分，但架不住床上热情如火，没有几个攻把持得住。 现在这个城市的gay圈也是很迷，做受的没有几个小鲜肉，绝大部分都是四五十的油腻大叔，还是结了婚的那种。相反攻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性欲旺盛，却没有适口的床伴，不得不助长一下红灯区的男色店。偏偏男色店真正是gay的店员也不多，捞一票就走的直男临时工数不胜数，活不好技术差又瞎逼叫唤，床上体验极差。 Gay的群体是这样，受圈没人日，攻圈也没人日。 所以黎熙江帮这个城市的40％的攻们解决过性欲，被“临幸”过每个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感激涕零，就差把他放床头每天供着。 秦安不知道程岳的审美标准，但既然说“好看”，那肯定不是丑的，虽然还有“情人眼中出西施”这种buff加成，要是真的颜值感人的话，程岳也不一定能进入“情人”这一步。于是他敷衍地“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程岳一想到黎熙江，心里就暖融融的，嘴里像含着蜜一样甜丝丝的，整个人都放出光来:“他很开朗自信……喜怒于色表里如一，只要看着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的心情。有时候他也会生气，我知道那是我的错，而且他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也很高兴……不，准确来说，只要看到他，我就很高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文科生，连词都找不到了吗？秦安鄙夷着。 程岳微微低下头，嘴角高高扬起，轻轻捂着自己的心脏——它跳的飞快:“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词能够形容我喜欢他的心情，每次看到他想起他，我的心就控制不住乱跳狂跳，我想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因为他也给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给我，那就是他和我的相遇……” 秦安一时无语，感觉自己是被狗粮堵住了喉咙。 “她真的有这么好吗？”他喃喃道。 程岳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啊，最喜欢他了。” 秦安问道:“你那么喜欢她，那她喜不喜欢你啊？” 程岳笑容一僵，视线飘到远处，让秦安呼吸一紧。“他说他喜欢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喜欢我。”青年的声音带着点淡淡的失落，“我想让自己变得更适合他，成为他喜欢的样子，我想要他喜欢我。” 秦安皱起了眉，他怕程岳又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声音带着点严厉，说:“你这样值得吗？也许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呢？或者，你要变得不像你自己，只是为了配得上她的喜欢？” “值得呀……”程岳眨了眨眼，把氤氲的水雾散开，“不，在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会考虑什么值得不值得了。满脑子想着，我喜欢他，他也能喜欢我，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想、一直看着他，只要看着他就好。” 400米的跑道，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圈又一圈。秦安是没想到程岳在爱情中把自己放的这么低，他也说不出来程岳是不是被人骗了，目前看来，程岳明知道那个人没那么喜欢他，却心甘情愿往镜花水月里跳，甚至还甘之如饴。他想狠狠骂他一顿，又觉得骂不醒他，即使只是这么短暂地相处这么几个月，他知道程岳性格其实很固执。 不撞南墙不回头？程岳只会在墙上不停地撞，即使伤痕累累头破血流，他也不会放弃。 在不知道第多少圈的时候，秦安总算开口，说:“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们全体宿舍和她见一面？” 程岳知道了舍友接受了黎熙江的存在，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不了吧，我怕你们会看上他……” 秦安黑线:“不会。”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 “不会！”秦安咬牙切齿，“朋友妻不可欺，我还是知道的！” “妻……”程岳的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而且我们都是……结、结婚什么的……” 秦安从他零零碎碎的话里自己解读:他们还是学生，结婚什么的还是太早了。再说了，谁能保证四年后，那个人会不会和他分手，或者真正地喜欢他？ 他们走累了，秦安拿出手机看了看运动轨迹，说:“我今天扯皮跟你绕操场，一天的步行量等于我三天的份。” 程岳疑惑地看着他，秦安收起手机说:“今天晚上会很好睡觉。” “嗯……”程岳也拿出手机，却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看黎熙江有没有发信息给他。 恰好，黎熙江真的在他打开微信的时候发了条信息:“我吃饱了。” 程岳脸上带上了笑容，回复道:“我在散步。” 黎熙江:“锻炼身体？很好。” 程岳:“那师兄在干什么？” 黎熙江:“我在月牙湖边。” 程岳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下头回复道:“今天天气很好，应该会有星星。” 黎熙江:“没看到星星，霓虹灯太多了，湖上也好多游船。” 程岳想，晚上游船好像有点危险，不过很有情调，两个人可以在船上说点话，没人打扰。 黎熙江:“要吃棉花糖吗？” 程岳吓得手机差点滑走，之前屏幕摔坏了还修了他不少钱，他紧紧握住手机:“不用了。” 黎熙江:“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回去吗？” 程岳:“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秦安看着程岳傻笑的样子，就知道是他“女朋友”的信息，虽然未来还不甚明晰，但目前状态良好，也许把握一下也未尝不可留下美好的记忆，就随他去了。 湖边的风轻轻地扬起了青年的头发，他的五官在五彩的灯光中更显艳丽，却在湖水的倒映中泛起温柔的涟漪。谌明拿着棉花糖过来，休闲西装在人群里格外突兀，吸引着少女们的目光，他在这种炽热的视线中穿梭自如。他看到了黎熙江的笑，那种春暖花开的，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莫名地让他心情不虞。 “程岳？”谌明把棉花糖递给他，黎熙江没有接，就着谌明的手咬了它一大口，糖丝在口中融化，甜蜜蜜的像要流入他心里。 “嗯，他问我在哪。”黎熙江又咬了一口，棉花糖糊在脸上，让谌明很想帮他吻干净。 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有点难以实施。 谌明忍住堵堵的心脏，微笑道:“今晚回学校吗，要不要去开趴？城西那边有活动。” 黎熙江今晚的床伴还没找，吃完饭在微信上邀请了陶奉然，但陶奉然说工作的资料还没整理完，就拒绝了。不过他有点犯懒，想回家待着，最多玩玩玩具，除非有人“送炮上门”。 “不了，我回家吧，你送我回去。”黎熙江又说，“还早，我们再逛逛，你不用那么早上班吧？” “不用。”谌明看来看去，还是用手帕给他擦掉了脸上的糖渍。 “好。” 很想回家一个人待着，在一个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听他的声音啊，文字还是太陌生了。黎熙江握着手机，望向湖上游船的情侣。 “哥，那些人的关系，和我跟程岳是一样的吗？”黎熙江指着湖面上的游船问。 谌明顿了顿，在棉花糖上咬了一口，明明是糖吃在嘴里却没点甜味，又酸又苦。“不太一样。”他忍耐着这种奇怪的口感，“他们是互相喜欢，程岳和你是单方面的。” 黎熙江没说话了，他沉默地看着在彩灯下粼粼的湖面，谌明莫名有点心慌，靠在黎熙江身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我和他能坐在那只船上，耳鬓厮磨的时候，又能说什么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