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弟

    五、

    17.

    眼瞧见顺着那推开的门缝进来一位少年，穿的是内门弟子独有的金纹牡丹素月袍，白色衣料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牡丹，典雅而朝气。

    等他走近了，朝郁才看清此人样貌竟然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圆钝明显的骨骼感扑面而来的就是少年意气，含着笑的薄唇粉粉的，挺拔的鼻梁上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弯弯，皓齿明眸，玉想琼思。

    “师兄可是朝小公子？”

    这人可真是自来熟，朝郁存心逗他，端着架子问道：“怎么不先跟师兄自报家门，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就敢往小公子面前领？”

    少年向他揖了一礼道：“师兄日安，我叫今愿，是这届外门弟子选拔出来拜到第四峰的弟子，从第七峰给师兄送药过来。”

    朝郁也不过才是大学生，对这种朝气的同龄人很是亲切，拍了拍身侧的石阶板，今愿乖巧地坐下来，朝郁听他问道：“师兄就是朝小公子吧，我今年刚来内门，听弟子间说小公子不许别人称呼他‘师兄弟’，可师兄并没有责怪我呀。”

    因为先前那位不完全是我啊，朝郁郁闷地想。真是同人不同命，他父母早亡，在二叔手底下讨生活养出一副谦逊样子，而他的另一半生来高贵被宠的孤高矜傲。

    但实际上朝郁只是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了出去，并且表示“师兄”随便叫，毕竟男生嘛，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坐在高阶上打眼望去，远处重峦叠嶂镶嵌着翠绿，山林郁郁葱葱，连带着微风都带着浓郁的春日气息，离的近了朝郁才闻见今愿身上似乎有点很特别的味道，淡淡的，说不上来又有点熟悉，像是小狗身上的乳臭味。

    靠，这弟弟看着怪俏皮的，不会真是奶狗成精吧。朝郁心里大为震惊，试探着地问道：“咱们宗门，不招什么动物植物成精吧......”

    今愿起先很是不解，忽而一阵风拂过，他恍然大悟般说道：“师兄想哪去了，宗门是不招妖精的，我这身奶味说来惭愧。”

    他缠了自己一缕青丝在手指上，笑着说：“我小的时候被一位前辈扔到玄剑宗便不管了，身边陪着我的只有条小狗，为了不让宗门打死它，苦苦哀求当时主持外门弟子入学的师姐留下它，师姐不仅同意了，还耗费心思帮小黄延长了寿命，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师姐是出了名的爱好灵宠，我也因此去了第四峰。”

    “小黄就是它的名字，前些日子它生产了，我太高兴了，日日抱着它们睡，估计就沾染上了这些味道，还请师兄见谅。”

    朝郁听完直叹了口气，今愿说的轻巧，实则孤苦伶仃从外门挤破头往内门钻的辛酸又怎会为外人道也。师姐，今愿，和小黄，却也让他看到世间也有真情在。

    他不想深挖人家的伤心事，收敛好情绪便轻快地问道：“小黄生了几个，我也想去看看呢。”

    果然今愿顿时两眼放光，正要开口，倏然紧闭的大门又开了。

    18.

    来人也是绣纹白袍，朝郁认得他，这是宗主门下某一弟子，来找他想必是他那宗主老爹的意思。

    果不其然，双方见过礼后，这人道：“小公子，宗主唤您即刻到主殿去。”

    朝郁应下了，回头看了一眼今愿，见其表情、举止都很得体，好像一下子从刚刚那种少年做派变成了一副修道者的稳重模样，料想他是怕别人传出什么“师弟迫不及待抱宗主之子大腿”之类的风言风语从而保持距离。

    然这副转变也太快了吧，果然法则残酷的修真门派里从外门爬到内门的小师弟，再干净的气质内里也不完全是白的。

    朝郁本还想问他第四峰的弟子怎么会从第七峰送药来给他，也没问成，只好按下疑问，随来人走了。

    19.

    一路上见了太多气势雄伟巍峨的门派建筑，朝郁感叹玄剑宗不愧是修真宗门里的佼佼者，他这世的命属实不赖。

    小公子之所以住在第一峰而不在宗主居住的八峰之首主峰，是因为朝郁师从第一峰峰主寒泉真人。

    寒泉真人和宗主同一时期拜在师祖座下，宗主修红尘道，而寒泉修炼无情道举世无双，两人志同道合为稳固山门，这么多年没冲突过。

    早些时候朝小公子眼高于顶，朝慕便把他放到第一峰交给寒泉修炼无情道。

    到了主殿，那弟子便退下了。朝郁独自进去，偌大的殿堂两排坐着三位年数略大的白胡子老道，儒雅君子模样的他爹则正襟危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朝郁行过礼，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么大阵仗。

    玄剑宗八峰七位峰主三位长老，峰主各行其是，长老不偏颇任何一峰，他爹既是宗主，但大事面前也没法专权独断。现在这三位便是资历深重的长老们，那居于第七峰的药学长老便是其中之一。

    “朝郁，上前来。”

    朝慕招招手叫他，朝郁甫一踏进殿中央，那地面便腾起一圈光辉，他蓦地被定在原地，好像有一只手在他的身体里拨弄灵魂，朝郁深感不适，明白过来这些糟老头子果然是怕他不是“朝小公子”，只好强忍着。

    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搜魂，若是他真的是什么邪魔，恐怕顺带着就要被当场绞杀了。在不确定内里是否是朝郁之前，这群修士不可能对他有一丝朝小公子该有的待遇。

    朝郁在心里冷笑，修真世界力量至上，秩序森严，怎么可能和现代一样推崇个人的人权和尊严。

    20.

    几位长老屏息凝神，等完完全全查过后才放过朝郁，撤掉阵法，说起无足轻重的话来。

    药学长老道：“小朝先前属实和往常有些不同，老夫倒还担心是什么孤鬼野魂占了，如今查过灵魂，是本人不假，宗主和夫人大可放心。”

    此时陆夫人带着侍女姗姗来迟，正赶上这句，顿时放下心来，欣然地拉着朝郁看了好几眼，侍女递上怀里的长匣，朝郁隐约觉得这匣子里的东西在吸引他，他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打开一看，里面放置一柄漂亮的长剑，灵动却不花哨，散发着淡淡的寒光，刃如秋霜。

    这是他惯用的、认了主的灵剑。

    朝郁握着剑，凭借肌肉记忆利落地挽了个剑花，等没他什么事了就顺从地退下了。

    回到寝殿，在书架上找到宗门修道基础那本册子，朝郁细细翻看，在床上打坐，引导灵力汇贯全身。他稍稍找到一些门路，可又因理论丰富实操不足而进行不下去。

    他闭着眼皱眉，一丝阴气扑面袭来，明明身上什么重量都没有，陡然却有人趴在他耳边冷不防说了句：“睁眼——”

    朝郁猛地睁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