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警徽
暑假的两个月一晃而过，方宁的身体在莫知取的“照料”下好了许多。 医生的结论是，没有大碍，按时吃药，定期回访。回学校去吧！ 虽然O权会的人视莫知取如狼虎，痛心疾首地拉着方宁细数Alpha的不良行径，让他不要吃亏，方宁还是笑着摇头，一口咬定：我自愿的。 方宁的情况特殊，靠着他那烈士老爸的余晖和莫知取的责任承担书，还有新修订的O权法保护，愣是铁着头留在和尚庙里接着读书了。 只不过他那天被莫知取操得淫乱又不堪的样子，虽然没被围观群众看得真切，但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对性的想象力最为丰富。 随着Omega的各种防护措施和药品越来越精良，一些Alpha也有了服用抑制剂的习惯，现在这种Omega当众发情的桥段，出现在黄片里的次数比出现在现实里多得多。再一传十十传百，学校里的流言流语里已经勾画出了一个色情影片里最常见的Omega装B桥段，饥渴娇弱的Omega不知道被多少A和B撞见过他的秘密，在宿舍和厕所里被老师同学操得骚水直流。 方宁提早去寝室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爬楼梯时听见他身后的两个男性Alpha煞有其事地在聊天：“我跟你说啊，上学期那个当众发情的Omega，他们宿舍的人都承认了，那就是个欠操的货，半夜闻着别人的内裤自慰，早就被他们宿舍的那个Alpha操熟了。你说我怎么碰不到这样的好事啊？” “不对吧，那怎么还说是监察队长差点把他给标记了呢，照理说早给别的A捡走了。” “嗨，就是处心积虑地想碰瓷莫队长呗！谁不知道莫队长他爹在省厅里当厅长，可威风呢，想调谁就调谁，还管着药品进出。欸，我听说啊，黑市那一批新型的信息素毒品，就是从他们那儿流出去的。” “小点声，这也是能随便瞎说的？不过也是啊，那可是肥差啊，市面上垃圾的抑制剂那么多，好的不都是那帮人扣了去，指不定都在黑市。有个好爹就是好啊，他在我们这儿读书就是图个入校即入职，后面的路都定好了。换了我，我也逮着莫队长碰瓷！也就是现在O权法案太偏袒这群婊子，Alpha都没地位了！生怕有个O扑上来要你负责……” 方宁在他们俩身后没作声，停在自己原来的寝室门口。他们寝室的人以前都认他做老大，因为方宁打架利索，对人对己都狠，打牌时候出老千吓唬人是一把好手，但是平时待自己人又很体贴，连寝室里唯一的Alpha官小宸都会喊一声方哥。 方宁摇了摇头，把舍友们的笑脸甩出脑海，从门框上摸出备用钥匙。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在，开了门，听见卫生间里有水声，还有一种压抑着的低声喘息，喃喃地骂着什么。 ……得，回来就遇到室友在卫生间里打手冲。 方宁还不太想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见到自己的室友，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看出了自己的东西被人翻了一遍。 他叹了口气，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整理起自己的物品。 但方宁找了一会，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室友都知道他宝贝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父亲的遗物。方宁住院时就让叶听荷来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谁这么闲啊？方宁站在原地，思来想去，听到身后卫生间的门开了。 官小宸只围了块浴巾，笑嘻嘻地问：“哪个哥们开学这么早来啊，这么心急……” 他看清是方宁，停下步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方宁回头，大大方方地看着他，问：“小宸，你们有帮我整理过东西吗？我那盒子你有看见过吗？” 官小宸比他要高出一个头，比方宁看着要学生气，以前跳过级，年龄是他们寝室里最小的，虽然是Alpha，但性格太老实了。听见这话，他的眼神往左右飘忽了一下。 方宁心里有数了，笑着往他那边走：“是不是你们逗我玩，藏起来了？还给我成吗，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你这个只想爬Alpha床的婊子还有脸回来？”官小宸突兀地推了一把方宁，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还装没事人呢？装什么啊，谁不知道你天天跟监察队对着干就是为了挑拨莫知取，最后上他啊？” 方宁被推得踉跄了几步，语气听起来有些好笑：“你就这么相信别人说的？” “不然呢，信你吗？信一个瞒了我们三年真实性别的Omega？”官小宸被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了，咄咄逼人，“收拾了东西赶紧滚！” “是是是，我马上滚，我滚去和莫知取度蜜月，”方宁笑着向他伸手，“把我的东西拿出来吧。我知道你拿了，别逼我喊监察队来翻你柜子啊，你藏过点什么违禁品，我可一清二楚……” 官小宸忽然炸毛，脸红了：“我拿你什么了！没拿！” 方宁懒得逗他了，直接开口：“三。” 以前方宁和别人打牌赌点什么，总能赢，手气好得让人觉得他明天上街准得出车祸，输的人总是推三阻四地嚷嚷方宁出千，方宁也就好脾气地让人搜身。要是摸完一遍，输的人还不认账，方宁也就笑，倒数三个数，数完了，一拳就抡上去了，专门比着下三路去的，见者伤心闻者蛋疼。 也就得手那么一两次，输家纠缠得跟方宁约了好几次架，全在校训练室里被方宁摆平了，就再也没出过事了。 官小宸脸更红了，方宁还以为他是觉得被Omega这么指使觉得伤自尊，口气软了点，继续数：“二。” 官小宸把心一横，将右手伸出来，展开手心——是一条内裤，湿漉漉的，还沾着黏糊糊的精液，被团成一团。 方宁的表情古怪起来：这是自己柜子里消失的一条旧内裤。 合着这小子刚刚在厕所里拿着自己的内裤撸管呢？ 方宁爆发出一阵笑，官小宸别过脸没敢看他。 方宁看他臊得都要找个地方钻下去了，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故意贴上去，仰头看他的表情：“路上我都听别人说了，说我半夜闻着别人的内裤自慰，早就被我们宿舍的那个Alpha操熟了。你说的？” 他语调上扬，拍了拍官小宸的脸：“怎么不早说啊？早说的话，我还能半夜爬到你床上，让你爽爽呢。” 官小宸一把抓住方宁的手，明显生气了。 方宁被Alpha的信息素压得额角冒汗，逞强地站在原地，身上烟草气息隐隐溢出，是另一个Alpha的主权宣誓。 官小宸闻到了，反而把方宁往怀里一拉，有些哀求地低声问：“……方哥，你跟我说实话。你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不是说你最恨莫知取那种人了吗，你不是说自己不想做害死你爸、只知道往上爬的那种人吗……” 方宁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他心里暗道不好，估计以前哪次喝醉了，和这小家伙说太多心里话了。 于是他平静地说：“这你也信啊？” 官小宸手上用了力，方宁被握得手腕生疼，硬撑着没躲。官小宸也在气头上，死握着没有放开。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一阵很有礼貌的敲门声传来。 官小宸猛地抬头一看，莫知取靠着门，还是平时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方宁动了一下，官小宸反而把他死死圈在怀里，好像要挑衅莫知取似的。 围着条浴巾的裸男抱着方宁和莫知取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也不说。淡定如方宁都觉得气氛尴尬，有些汗颜了：“……先把我放开，两位再比赛谁先眨眼谁先输，可以吗？” 莫知取走过来，一把拉过方宁，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方宁站稳了，下意识地推开莫知取，看向官小宸，隐隐叹了口气：“别闹了，还给我吧。” 官小宸冷哼了一声，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摔在方宁怀里。方宁有些慌乱地接住，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个木刻的粗糙警徽，上面分布着斑斑点点的黑色污渍。 方宁松了口气，把小盒子放回口袋里，恢复了轻松的笑容：“这就对了嘛，那么生气做什么，见了李青山他们记得帮我打招呼啊。” “方宁，”官小宸最后喊住他，“隔壁体校的人上学期末找你约架，你不在，他们说这学期运动会联赛的时候跟你分个高下。” 方宁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事吗？” 官小宸咬牙切齿：“没有了。祝你好运，方宁，你爹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方宁拎上自己的行李箱，没理会这句阴阳怪气。 一出寝室门，官小宸就狠狠地把门关上了，砰得一声，引得隔壁寝室传来咒骂。 莫知取也不帮方宁拿东西，方宁都不知道莫少爷到底是来干嘛的，也垮起了个莫知取同款的批脸，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新的寝室。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耳边不知道多少窃窃私语，一进门，看见小小的屋子里一张双人床，各自一张书桌和衣柜，方宁脸色更黑，更无语了：“……怎么回事啊，学校有这买床的功夫，把那破水房修修不好吗？” 莫知取轻描淡写：“你是自愿的，O权会和学校当然要按自愿的标准，把你当作是我的Omega来对待。” 方宁往床沿一坐，啧啧啧地摸着床单：“O权会做事也够死板的，也不怕我真是被你胁迫的。这不是标记结果还不稳定吗，万一一张床睡着睡着就永久标记了，估计平时也有不少强奸案就这样结了……” 莫知取从背后探过来，双手圈着方宁的肩膀：“你是被我胁迫的，刚刚就是自愿的了？” 方宁哑然失笑：“嗯？是啊，那是我以前的好哥们。抱一个怎么了？” 莫知取放开手，神色如常：“没什么，既然我们俩都不是自愿的，应该再拟个协议。” 方宁立刻说：“怎么不是自愿的了，我是……” “行了吧，收收你那车轱辘话，我也不想被只想讨点好处的Omega缠着不放，碰瓷过我的O多了，只不过都没你这么成功。等你能做手术了，就把结合区切除了吧。” 莫知取从桌上取来两叠纸，语气很漠然：“你要继续上学，我做了。接下来是想跳过公安联考提前直升入警局，或者要一笔钱，要一套房，都行，我都能办到，就当我付的嫖资。要是你坚持我们的终生标记已经成立，我也会让你自愿地消失，你的母亲和妹妹能领到一大笔赔偿金。选一个吧？” 方宁垂下眼，左手在衣袋里死死地攥着口袋里的那个做工粗糙的木刻警徽。 他沉默了一会，轻柔地、追忆般地开口：“我爸是一名辅警。他当了二十一年的辅警，一直想转正成警察，总是抱着个自己做的假警徽偷乐，多傻呀。其实只要他脑子灵动一些，多听别人劝，大概就能活着当一名警察，而不是死了以后才把奖章挂在墓碑上。” 莫知取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他手里早就有方宁的资料，只需要看一遍他父亲的殉职报道，就能知道这只是个因为不太听话也不懂得变通，被推出来牺牲的炮灰。算算时间，自己的父亲正好在地方的派出所里当处长。莫知取冷漠地想，但那又怎么样，谁会在乎一只多年前被踩死的蚂蚁？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两件事的关系？ 方宁松开握住警徽的手，冲莫知取一笑：“我才不干那么蠢的事呢。我想要那枚徽章，不管要改变多少，付出多少，我都要活着紧紧抓在手里。” 莫知取看了他一会，伸出手，指尖轻拂过方宁的脸，掐住他的下巴，像第一次做爱时那样，把他的脸抬起来。 方宁被迫抬头，笑容真诚而甜美，眼睛睁得又亮又大，瞳孔里有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莫知取知道那是自己的影子。 莫知取松开手：“希望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