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丫头
“你觉得银杏好还是稻田好？”黎春枝问。 “银杏吧？”游连生随手画了一颗银杏树，“咱们学校不是有什么百年银杏树吗？画银杏容易得奖。” “诶？是吗？”周禹嫣双手撑在课桌上，她把座位给黎春枝了，“我还以为你喜欢银杏呢。” “还好吧，不讨厌。”游连生笑，黎春枝看着他，若有所思，他注意到了，转头看着这姑娘问：“或者你们有喜欢什么吗？” “我都可以。”黎春枝收回目光，摇摇头。 自打答应办黑板报以来，游连生就摆脱了孤寡的情况，但凡有空闲时间，周禹嫣和黎春枝就会跟他一起讨论黑板报的设计，后来两个女生跟游连生混熟了，终于看透他妇女之友的本质。 才一个星期，他就已经成了体育课跟她们去小卖部买零食的“好姐妹”。 “啧，我跟春枝之前真的看走眼了。”周禹嫣吃着山药片感慨，游连生拆开牛奶冰激淋，有些好奇。 “怎么看走眼了？” “我们之前还以为你是个高冷的，帅哥。”她强调了帅哥这个词，游连生眨眨眼。 “为什么？我不帅吗？” “要不要脸！”周禹嫣给了他一巴掌，梨春枝掩嘴笑：“帅哥倒是帅哥，只是不高冷，似乎就帅得没那么明显了。” 三人经过篮球场，他们班的一群男生在打篮球，周禹嫣硬拉他们去看夏云州，这姑娘追夏云州，大概跟追星的心态差不多，游连生也看向球场，阳光下放肆奔跑的男生，好像离他们很遥远，遥不可及，游连生咬了一口冰激淋，醇香的牛奶味儿在口中化开。 这就是所谓帅得明显的高冷帅哥？好像也不对，至少在大众眼中，夏云州也不算高冷，不过，他跟女生是有距离感的，很遥远，从这一点来看勉强也算是高冷吧。 跟周禹嫣熟悉的女同学抱团跟他们站在一起，开始看见游连生还有些矜持，但周禹嫣和梨春枝都跟他处得很随意，游连生也的确平易近人，很快就把他当做了姐妹，一起叽叽喳喳，百无禁忌。 算了，游连生想，虽然原因不一样，他一直也挺受女生欢迎的。 球场上，夏云州带球过人，转身就一个上篮，把球扣进游连生他们这边的篮筐，整个人都散发出“我是高冷帅哥”的光芒，一大群女生全被他电到了，性格外向的直接“啊啊啊”欢呼起来。 比如周禹嫣。 啪、啪、啪…… 球落在地上，向游连生的方向靠近，周禹嫣叫的声音响，到这时候却不敢伸手接球，眼见球就要滚出球场外，幸好一只手出现，阻拦了篮球的前进方向，那截儿手臂暴露在太阳的照射中，白得刺目。 正是游连生，他将篮球抄到身前，抬眼看见夏云州，那人发梢挂着汗水，脸上原本还有笑意，看见他，微微眯起眼，虽然还在笑，却总感觉不那么友好，像是在怀疑他别有用心之类的，游连生在心中撇嘴，面上倒是不显，用力把球扔给对方。 “不用谢。”他挥了挥半根牛奶冰激淋，不等他说话，扭头离开球场。 就算是捡来的弟弟，被针对得多了，也是有脾气的。 “连生……游连生！” “怎么了？”游连生回过神，看向身边的周禹嫣。 “我问你是不是跟夏云州有矛盾！”她再一次重复道。 “为什么这么说？”游连生吃完冰激淋问，就见周禹嫣沉吟几秒。 “直觉。” “什么鬼！”游连生翻了个白眼，随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周禹嫣，你是不是喜欢夏云州？” “你——”周禹嫣跳起来捂他的嘴，被他轻轻松松躲过去，“怎么这么想！” “直觉。”游连生远目，高深莫测，周禹嫣被反将一军，气得拿脚踹他，梨春枝在一旁“咯咯”直笑，把仙气都笑没了。 周末，周禹嫣约游连生去图书馆，游连生拒绝了，这是他第一周来夏家，之前夏文道还说要小办一场晚宴，游连生只好跟周禹嫣说自己家里有事。 而实际上，周六没什么事，夏文道大概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至于夏云州，他一早就溜得没影了，到九点钟，两位家长也前后脚出门，剩下游连生一个人在家，他有点后悔没跟周禹嫣去图书馆。 其实现在也不是不能再约，他思索一会儿，却没有联系周禹嫣，家里没别人，萨摩耶还在后院一个人玩尾巴，游连生觉得这是跟它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于是跑到后院，蹲在廊檐上，看萨摩耶像一朵白云云似的，在草地上飘来飘去。 蹲了没多久，萨摩耶也注意到这个陌生少年，停下奔跑呆呆看着他，眼睛圆圆的，鼻子也圆圆的，吐着舌头，像在对他微笑。 “丫头？” 游连生试探地叫它，丫头立刻“呜噜”几声回应。 “我能摸你吗？丫头？” “呜……” 游连生尝试着走过去，丫头不躲不叫，仰头望着他，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它头顶。 丫头的耳朵抖了抖，抬头拿鼻尖蹭他的掌心，把游连生的心都蹭软了，他蹲下去，十分愉快地揉它的脸。 “你为什么叫丫头？因为是女孩子吗？嗯？” 狗子“汪汪”几声，很快熟悉了他的味道，往他身上扑，没过多久，便叼过飞盘让他陪自己玩。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跑了半天，游连生出了身汗，白色T恤都被汗湿贴在身上，他坐在廊檐上收汗，毛茸茸的丫头趴在旁边，任他有一搭没一搭摸自己的头。 早秋气温虽然很高，但却已是秋天，悠悠凉风拂过少年的身体，过了十分钟，身上变得清爽了，游连生回到别墅，冲了个澡，恰好徐阿姨来别墅做午饭，坐在餐桌前游连生还有些恍惚，之前在家时，没有过阿姨做饭这种奢侈的事情，全是他自己解决。 午饭过后，游连生又去后院看了一眼，这时候日头很大，丫头趴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看见他，立刻站起来冲他摇尾巴。 “游少爷，丫头该吃饭了。”徐阿姨走过来，端着一碗狗粮，刚摆在丫头面前，它就开始埋头干饭。 “丫头是姑娘吗？”游连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问的人，徐阿姨点头，“是的，她很听话的，从来没有伤过人。” “哦……”游连生蹲下去，继续摸丫头的狗头，“徐阿姨，你知道她多大了吗？” “差不多一岁半吧，”徐阿姨笑着回答，“丫头是夏少爷初中毕业后抱回来的，是老爷给他的毕业礼物。” 啧，原来是妹妹，果然哥哥只会对妹妹好，游连生胡思乱想。 喂完狗，徐阿姨就走了，别墅里又只剩下游连生一个人，丫头趴在后院午睡，游连生看了他一会儿，去楼上拿下自己的画板和水彩，搁在廊檐画画。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淌，游连生画入迷了，眼里只剩下画笔，身上热出细汗也没有感觉。 夏云州上午打球，吃完午饭回来，直接去厨房拿冰汽水，才穿过客厅，一眼就扫见了屋外的游连生，短袖短裤，细胳膊细腿，打着赤脚俯身对着画布，一手调色盘，一手画笔，他的视线最终停在那人露出的一截儿腰上。 白得有些晃眼。 他忘了汽水，忘了这是他讨人厌的“新弟弟”，着了魔似的，走到门口，身体比脑子更快，回过神已经“哗啦啦”拉开了院门。 开门声惊醒了游连生，他即刻转过头，看向来者，那双漂亮的琉璃色眸子里有疑惑，有警惕，在看见夏云州的瞬间，全都变成了惊讶。 “夏……你回来了？” 分明不是个乖巧的人，却喜欢装乖。 夏云州面无表情，游连生以为他不想看见自己，心中叹息一声，收起画板画布就离开了，却不知夏云州站在廊檐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