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2 协助
第九十一章 蜜月 同周谡待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卫天卜复杂的悲思,被一句“又不是不行”堵在半路,衬得自己很不大气,遂只能转移注意,灰头土脸地去吃早饭。 每天早上总有一些新鲜玩意儿,他取了一叠浆果饼,胡乱嚼了两口,周谡盯着他吃,认真负责地记他拿了哪样剩了哪样,多拿的品类,后面就会自动多出类似口味。在这种科学观测的压力下,他不由想:怪不得周潇总是神经兮兮的,小宝贝的喜爱都这样辣手,不知道讨厌是怎么样的。 “谡谡,不要再记了,我说不挑食,又没有骗你。” 周谡没有理他,不咸不淡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不懂。 他望着碧蓝的海叹一口气,劝不动,不劝了。 吃好了饭,卫天卜决定尽早去上班,不继续做周谡的观察样本了。就算病人还没到,他宁肯去树屋里发呆。 周谡另有打算,既然知道了卫天卜有心事,就一定要掘心三尺,不肯放他走。 两个人各怀鬼胎,针锋相对: “那我就去上班了。” “太早了,他们不会上午来的。” “今天刘凌丹的妹妹会来,说不定会早一点。” “不会的。” “这你还能知道?” “嗯。” 周谡脖子修长,低头优雅端庄地喝浓汤,嚣张跋扈地讲话。 卫天卜又着迷又生气说:“小少爷,你不讲道理!”他至今电子脑信号都是屏蔽的,谁也联系不上。 “嗯?”周谡迷惑地抬头,嘴边一圈椰奶白。卫天卜眼睁睁看着他伸出舌头舔掉,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忘了,另一边却心有所感,探过身亲他的嘴,卫天卜被亲得满嘴椰香,满脑子的“这是什么汤”与“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周谡不会读心,还在学习之中。打量他一副意乱情迷,想出了绝妙的主意问:“你是不是想做爱?” “啊?” “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烦什么,我们就做爱。” 卫天卜衣袖一挥,甩了周谡一脸香,立起来腿肚子顶开椅子就走了。嘴里掷地有声:“小混蛋。” 爱称又多了一个,周谡心里甜滋滋的。周母的教训很有道理,学海无涯,骂人的字加个“小”字也能很好听,卫天卜真是神秘又多彩。就连明明想做还总是要发火这种小谎,也精彩纷呈,令他捉摸不透。 神秘又多彩的卫天卜这一清早,喜怒哀乐都来了一遭,怒气作汽油一路开到了白房子,刚停下车,情绪烧完了,就感到疲惫,几乎可以就地睡上一觉。 郑潇从白房子的彩色玻璃窗露出一张脸:“老板!你怎么来啦!” 他这才反应过来,激动之下,一不小心开岔了路。强打精神下车去与郑潇拥抱:“我来看看你呀。” 这不算骗人,郑潇一个小女孩子,现在坚定了科研学习信念,要与这群科学怪人每天厮混,他其实不太放心。 郑潇也刚起来,样子很潦草,精神却不错,抱着他说:“我很好!” 她确实很好。周谡的员工每个人脑瓜都有很多问题在转,没空产生情绪,对向导来说,出乎意料的舒适。 卫天卜四处打量,偌大一个客厅,除了吃饭的一张桌子还看得出档次,其余角落,被折腾得各有千秋,质疑起她这个“好”的真假,又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问:“那些人呢?” 郑潇甜甜地回答:“他们刚刚加完班,去睡觉啦。” 卫天卜大惊:“你没有睡觉?”他睡得不好,也熬不了夜,受不得如此酷刑。 “我睡了的,他们说我不睡觉长不高。” 尽管郑潇一再说很好,卫天卜还是不放心,认为这群人自诩科学,不会养孩子,要好好回去问问,端起她一起回车里。 可到了会客的那栋白房子,他又困意袭来,刘凌碧既然上午不来,他索性交代了郑潇,自己缩到沙发上去补觉。 刘凌碧中午戴着两幅隔音耳塞光临此地,忍着头疼脑热,下了飞机还得自己开车,不许带旁人,配了个密密麻麻的纸地图,像是搞古典表演。都是周谡定的好规矩,规矩很大,誓要把感官游离边缘的哨兵折腾死,不许他们图好玩来。 通过这一番试炼,刘凌碧远远望见草地上趴着玩零件的郑潇,两只脚晃晃悠悠,就觉得她像个天使。 为了不惊扰这位天使,她隔了一段路就下车步行,走到郑潇身边。 全神贯注的郑潇忽然被一个影子吃掉了太阳,才发现来了个哨兵。抬起头去瞧,逆着光看不清人脸,薄纱裙子时髦妩媚,让她想起朋友们。 “你好呀。”来人亲切地打招呼。 她也站起来打招呼,挺喜欢这个精神不会打扰别人的哨兵姐姐:“你好。” 刘凌碧弯下腰端详这个娃娃,状态好了一大半。 再往房子里走时,郑潇竖起手指对她比了一个噤声,她也点点头,装作没有被迷倒。 她打开门踏入房里,卫天卜就支起了身。雪白的面料水一般溜下来,哑着声音说:“啊,不好意思。” 刘凌碧心旷神怡,大方道:“不会不会,蜜月嘛,都是这样的。” 第九十二章 协助 刘凌碧和人介绍自己时,不会多提自己哨兵的身份。 她有一个爱好,在人面前都做一位知书达理的文雅小姐,但故意漏嘴,爆出丑事。比如告诉人家说“其实我一天要吃八顿饭”,“家里其实穷得揭不开锅”或是“哥哥的脑子终于摔坏了”。 这样挖好了洞,她就可以拭目以待,看谁的反应最精彩。要是听者露出八卦嘴脸,表演小表情,这位哨兵就会看起好戏。遇到嘴巴大的,没走就忍不住讲悄悄话,她偷听起来就更高兴了。 年纪轻轻的刘凌碧就这样自我编排,主动阅尽人间百态,深信人心丑恶。 卫天卜与她碰过几次,就曾听十四五岁的她编故事说“父亲要我来引诱你娶我”,差一点让卫天卜对刘中尉的印象产生很大改观。 听刘凌碧又在信口开河,卫天卜见怪不怪,慢慢起身以掩盖自己睡得犯懒。 “刘小姐,认识这么久了,就不要寻我开心了。” 刘凌碧其实挺喜欢他,认为他是稀有物种。好心辩解:“我哪有寻你开心?你和周小少爷难道是假的?” 纵火事件后卫天卜的名声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他愁的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愁到这一件。自从开始诊所一样开门营业,来的都是精神萎靡的犯病哨兵,精神不萎靡也会被周谡的流程折腾萎靡,没有闲情逸致与他聊天,更不会戳他痛处惹他不快。 他手按起了太阳穴:“怎么,外面难道是说我们结婚了?” 刘凌碧坐到他身边,故作体贴:“他们能懂什么,都以为是周家在对付你,把你关在这里。我又不是外人,哥哥都和我说了,放心吧。” 她其实什么也不信。无论氏族流传的消息还是刘凌丹的鬼话,都是半信半疑,毕竟她是一位坚定的怀疑论者,既怀疑人性,也怀疑人生。这种怀疑使她说真话看起来都像撒谎。 卫天卜一眼就不信,对她说:“这种小事怎么也要瞎编。” “他真的和我说你们在恋爱,这我没有乱说。”刘凌碧力图真诚,收效甚微:“他还说你男人把他打得快死了,不肯去上班,然后又被父亲打了一顿,现在确实上不了班了。” 她说的全是真话,但卫天卜一个字也不好相信,邀请她去楼上赶快治病去。 刘凌碧没办法,正派人轴一点她是可以理解的。跟着卫天卜往楼上走,被领进一个怪异房间。黑匣子一样的两道门,卫天卜指着其中一间隔间让她进去,自己进了另一间。 怀疑论者刘凌碧疑心大起,不肯进去。卫天卜再三催促,甚至出来替她顶开那扇门,让她看看里面没有吃人的怪物,她才肯坐进去。 坐进这个狭小空间,正面镶嵌一块半透不透的东西,里头簌簌流着水,细听很令哨兵安心。旁边一个小圆洞里伸出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卫天卜在对面说:“握住我的手。” 这流程就与原来一样了。刘凌碧接受了卫天卜的精神安抚,出来连连赞叹:“你真有心,还特地开发这种好东西。就是太黑了,多吓人。” 卫天卜得了她的夸奖并不高兴,撇开头,不想提这个周谡搞的怪东西,另起话头:“外面这阵子有没有独立哨兵闹事?” 刘凌碧细细看他脸色,实事求是回答:“有的。” 这两人聊起了时事,周谡则在电子脑的另一端观察他们。 他要预防美人出现让卫天卜喜欢,还要提防哨兵像刘凌丹那样兽性大发,为此设计了这禁闭室一样的治疗室,正好可以实测匡文的隐形电子鸟。 那两人聊着聊着,卫天卜脸色不好。他就视讯过去,不顾刘凌碧的惊讶对卫天卜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卫天卜环顾四周,朝一个模糊的引子瞪了一眼说:“不要打扰我工作,小混蛋。”然后就关掉了视讯。 刘凌碧目睹这样戏剧化的场面,心怦怦跳,脸颊绯红说:“呀!他这是什么意思。” 卫天卜推她离开:“没什么意思。” 市面上的文艺作品,虐爱情深是很受欢迎的主题。一般都是讲貌美如花的女子与氏族子弟的你追我赶,你伤害我我就要逃,我逃了你就得追的故事。刘凌碧看过一些,她又有怀疑精神,此时立刻代入,结合各种小道消息,心里有了结论,眼睛滴溜溜绕着卫天卜转。 卫天卜在想正经事,而他一想正经事,表情就很忧郁,楚楚可怜,为刘凌碧的想象提供了佐证。 “我——” “我——”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刘凌碧连忙道:“你先说,你先说。” 卫天卜很有风度地摇摇头,请她坐下,说:“还是你先说吧。” 刘凌碧就不客气了,热忱表态:“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往外传递的消息,我可以帮你。” 这大大出乎卫天卜的预料,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助人热情从何而来。但问也白问,这位小姐一向话很难信,他顺势而下,请求她把定期留意某些事态的动向。 刘凌碧得了指令,鼻子嗡嗡出气:“嗯!” 她的青春是无处挥霍的,因为她讲究实际,深谙人性,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放到别人手上。可是她不能白白浪费自己青春的激情,能免费参与到这样惊心动魄、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白嫖一把,又能卖卫天卜的人情,百利而无一害。只有一件事她会担心。 刘凌碧突然站起来,朝空气喊一声:“卫老板!我爱上你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见卫天卜一脸茫然,她继续大喊:“卫老板,我要亲你了!”人都要靠到他身上。 周谡的大脸没有跑出来,可见这里还没有遭到这位恶少的监视。她放下心来,倒进沙发里,捏了一下耳垂缓解紧张。要是周谡真在监视,她还得再编一套故事,周谡还不一定听,这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卫天卜虽然不知道她搞什么鬼,还是往后挪了挪屁股。 刘凌碧瞧见他躲,笑了:“没必要吧,小公主。” “你叫我什么?” “大公主?长发公主?” 她一旦信口开河,与刘凌丹的愚蠢威力不相上下,卫天卜倒不生气,随她胡闹,再次确认:“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刘凌碧撑起下巴,老谋深算:“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看卫天卜是激情戏,卫天卜看她是滑稽戏,两人不亦乐乎结束了会面,她走到院子里,郑潇还在盘弄那些零件。她心情愉悦,与郑潇搭讪:“你好呀,我要走啦。” 郑潇点点头,问她:“你下次还来吗?” 她郑重其事,向小天使发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