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初遇
第一章 哨兵 周谡并不喜欢做一名士兵。 这年头做一名士兵,很难说有什么除了接触向导以外的好处。独立哨兵到处都是,骗子和流氓山头林立,电子爆炸和超声波震荡搞得军部总是疲于奔命。士兵们很难有休息的机会,日子总是不太平。 虽然他是一名哨兵,而身为哨兵总有需要向导的时候,为了获得与向导接触的机会,成为一名士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除非你天生比较幸运,出生在足够优渥的家庭,能让你获得向导的帮助。 恰好周谡就是这样的幸运。 所以为什么要继续做一名士兵,和这么一帮可以说臭不可闻的同僚待在一起,每天被催命赶着到处跑,赚的钱连零花钱都谈不上,上级还和条傻狗一样白痴。 他坐在吉普车里用深沉的不满塞满自己的脑袋,坐他身旁的上级用胳膊肘顶他问:“有烟吗?” 他转头思考了几秒,上级刘凌丹立刻舔着脸露出招牌表情:一张直冒傻气的灿烂笑脸。 周谡盯着上级的眼睛,将烟单独抽出两支给他,做出声明:“这包我只会给你这两支。” “嘿嘿。”傻狗快乐地抽了起来,笑容里的得意和满足让车里的一般士兵都可以读懂他的心情。周谡一如既往感到烦躁,甚至钦佩不已。如果能和刘凌丹一样简单获得如此海量的快乐情绪,自己的寿命不需要向导都可以延长几年。 “干嘛今天都这么一副表情,马上要见到卫天卜了,你们不是很久没见吗?不应该激动一下?” 周谡一直以来对刘凌丹的烦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于那说不清是直觉还是同为哨兵的观察力造成的敏锐,或者说尖锐。每当刘凌丹用快乐的傻狗表情说出一些刺痛他的话,他都恨不得让刘凌丹的脑门开花。可惜刘凌丹虽然近身搏斗远不如他,不借助电子脑的话枪法却比他还好。 “干嘛这样看我?”刘凌丹歪着头朝他的脸吐一口烟:“我又哪里说错啦,小少爷?” 周谡绷着脸躲开:“没这回事。” 情感上他想就地和刘凌丹进行一场友好的近身搏斗,但算了一下目的地时间,可能的危险系数和车内同僚的安全,理智上他决定不浪费这个精力。 小少爷。 这个称呼只有卫天卜叫起来是顺耳的。他那个同样令人烦躁的哥哥周潇叫起来也让人厌烦。 卫天卜给了他一个这样揶揄的称呼,那略显甜蜜的低沉嗓音却可以把嘲弄讲得慈爱又温柔。因为是卫天卜,连这样的嘲弄甚至都让哨兵们感到些许嫉妒,所以他的哥哥周潇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叫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这样叫了起来。 刘凌丹一边抽烟,一边仿佛陷入了什么陶醉的梦境,露出了痴呆的笑容。接着突然踩上了自己的坐垫,趴在椅背上朝后方的普通士兵们神经兮兮地宣扬向导与众不同的魅力,精神的外显物质转移,比虚拟电子偶像还要梦幻的造梦人一类的疯话。 丝毫不顾及虽然塔已经开设了三十年,但一般人还是对哨兵和向导还是对待那层透明橡胶隔膜一样——可以有,但最好没有。 曾经的世界里没有塔,没有哨兵,没有向导,没有电子脑,没有到处飞的电子鸟,没有24小时在街头巡演的电子偶像。人们很快习惯了一切,又似乎软件没有匹配得完善,信息量一过载大脑就咯咯作响。 哨兵在物质上感知一切。向导在精神上感知一切。 两者互相需要,又有着某种暧昧又深刻的联系,一般人中流传着的传说是细碎的窃窃私语,一半好奇一半妄想,本就让周谡浑身发麻。刘凌丹最擅长在这样纤细的磁场里毫无顾忌地踩上两脚,神经粗壮得不像一个哨兵。或者说他不在乎。 他那只雄狮精神体经常肆无忌惮地跑出来在任何地方打瞌睡。 为了抵抗凶猛的感官信息,没有精神配对的哨兵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离奇。 周谡打开车窗不想再听,将知觉延伸。这里已经离卫天卜足够近,穿过南一区城区中遍布的馊水,无处不在的金属废料,没法忽视的尾气,他已经可以嗅到卫天卜的气味。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某个空洞似乎溶解了。但一瞬间过去又恢复了原样。 第二章 初遇 氏族的力量从百年前海湾战争后就取代了过去几乎的一切秩序。南一区的城区中百分之八十的建筑物都属于吴氏,他们有着颇为古典的图腾审美,不算高的金属框架楼的表面上覆盖着爬藤植物。只要能看到墙体的地方,到处可见吴氏的精神象征火凤。连南一区的电子鸟身上也有这种尾巴铺张的大鸟怪。 周谡不理解为什么卫天卜当初要申请调离东三区来这里。东三区依照上世纪古建筑为地基密密麻麻搭建起来的电子迷宫固然没什么好看的,南一区的原始丛林味也算不上美景。 卫天卜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点从军部至塔内都有共识。 周谡是13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卫天卜,距离现在刚好十年。他刚刚作为一个哨兵觉醒,家人们满意周氏又出现一个哨兵,各方亲戚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让他本就脆弱的知觉不堪其扰,厚重的黑胡桃木门没能阻隔一星半点噪音,他怒火中烧,试图更用力地关上卧室的门,直接将可怜的门把手毁于一旦。 放大的感官让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卫天卜和周潇一起靠近周家本宅的声响,甚至不需要声响,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向导的神迹,在超乎感官的精神里,一股海水般的洪流席卷而来,如同人们面对春日山坡上毫无顾忌的季风,温暖却旁若无人,并没有拒绝的可能。 他呆滞地瘫坐在地毯上,眼睁睁看着飓风的中心一步一步靠近他的房门,推开他坏得不成体统的门锁。 “你弟弟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说不清是不想动还是不能动,生命里变成只有盯着卫天卜看这一件事。 比周潇还要高几分,细密的睫毛底下眼珠子迷迷蒙蒙地晃,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在看,空落落的肩颈是一条结实肉感的线,薄唇在这样的肉感下衬的毫无血色,再普通不过的黑色汗衫裹在身上因为样子过于妥帖,硬生生贵重了起来。 “他不爱剪头发,我妈妈就喜欢给他编成辫子。”周潇吃吃地笑,“长得唬人,凶得很。” “可爱不就行了?”卫天卜蹲下身捏了捏周谡的脸。 周谡曾经误会了很久,他以为这样震撼的知觉是唯一且互相的。卫天卜从第一天见面起就爱把周谡放在嘴里最疼爱的位置,他也任由自己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海水里不知死活。 “你叫什么?” 周谡沉默了大概四五秒,这是他说话的习惯,他身边的人一般都会耐心等着他回答。卫天卜则性急地推了推他的胸口,不满地催促他:“嗯?” “周谡。” “你是不是最近不舒服啊?闹脾气吗?” 卫天卜讲起话来不可思议得柔软,就像一个又一个毛球往外滚,恰到好处让哨兵敏锐的神经缓和下来。 “有一点。”他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耷拉下眼皮不继续看对方。这点羞怯过于隐晦,任谁看都是个冷冰冰的瓷娃娃。 “不要害羞嘛,你不舒服就让你哥哥找我,我肯定来找你玩儿,好不好?” 那人飘忽的眼神一旦笑起来就全神贯注,金色的华彩在眼珠里打转,好像看到了他的一切。也确实看到了他的一切。 “就算你这么喜欢他,也不要给他做额外福利哦,他好像还没长全呢。”周潇漫不经心在一旁提醒:“普通的够用啦。” “你好龌龊。” 卫天卜全神贯注的时候那面庞里的金光消失了,留下一道乌泱泱的暗影。就连他骂起人来,口气也软得人心痒。周潇好声好气乐在其中去哄他,周谡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都一言不发。 第三章 钢琴 周谡从小就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丽样子,可惜性格奇怪,经常稀里糊涂地搞错拖鞋的穿法和筷子的用法,只要不是生在氏族,摊上现任周氏母亲这样亲和温顺的妈妈,是一定会被打的。他倒也不笨,身体还颇为结实,力气大得荒谬,若是真被打了估计也不能当回事。只是他的脑花离这个世界很有些距离,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物理世界里的大小事项。从认字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地和电子脑相依相偎,恨不得未成年就改装成视网膜式,被周氏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罕见分了些雷霆之怒让他享受了一番。 但他沉默的笨拙让氏族里的妈妈们母爱泛滥,所有女人都对这个漂亮娃娃疼爱有加,纷纷在他的造型上大施拳脚,周谡也都视若无睹地接受了。 这点美丽对卫天卜也似乎受用,他十四五岁时便时常面无愧色地穿戴整齐漂亮的裙装,去找卫天卜请教一些鸡零狗碎的问题。 卫天卜的日程总是繁忙的,周谡见不到人就堂堂正正等在其办公室,偶尔遇见周潇,这位好哥哥就不遗余力地调笑弟弟的一往情深,让他赶紧回家去练琴不要在这里干扰大人的工作。 “不会吧?电影里那种琴吗?”刘凌丹也经常出现在卫天卜的办公室,刘氏在东三区的位置不上不下,刘凌丹早早就加入了军部快乐地杀人打枪。 “对,电影里那种。他妈妈喜欢,搞了很大一个放在家里大厅。”周潇是个翩翩然的潇洒模样,灵活又谦逊,就算作为哨兵,和同僚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 “真是大手笔!”刘凌丹连连赞叹周将军的奢侈与品位,周潇摇头否认:“只不过是太疼他妈妈了,你看他就知道他妈妈多么美丽。父亲才不理解什么钢琴。” 周氏本家在东三区挺有名气,用的是上世纪别墅的地基,只有三层楼高,却占了两千多平的地面做花园,隔了几条马路的建筑才是东三区的特色,都是通天塔一般高,没有一扇窗户的巨大的墙体是完美的光幕投影,待在户外和室内的没有多大差异。 “那周家母亲难不成还会弹琴?” “自然不会,她就是喜欢这些东西。这些玩意儿跟着电子脑学不就行了?要不是我来军部来得早,父亲可能还会逼我也学呢,想想就吃不消。” “嘿嘿。氏族的母亲是大家的母亲。” “哈哈哈,是,是,大家的母亲。” 刘凌丹和周潇顽皮起来,引经据典开起玩笑。氏族中大家各有妈妈,母亲和父亲却只能有一位,两人的妈妈都是普通氏族妈妈,凑在一起就忍不住嬉皮笑脸。 周谡对两人的垃圾话充耳不闻,对着面前的电子脑一脸投入。 两人笑了半天回想起周谡人还在,面面相觑。刘凌丹先是想周谡应该也是不在乎的,说不定还对自己的身份洋洋自得呢,可看那么一张纹丝不动的脸,又忍不住责怪自己小气多疑,陷入了激烈的自我搏斗。 周潇则暗叹不妙,他对这小五岁的弟弟比刘凌丹多了不知多少把握,周谡看上去再专心,也什么话都听得见。不开口就算了,保不齐哪天不开心冲着父亲翻旧账,自己就真得去学那狗屁钢琴了。他正想开口挽救,突然听到卫天卜的脚步声,周谡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他这还在楼底下,你急什么?”周潇忍不住好笑,受不了周谡这副怪样子。 “什么?卫老板来了?”还没觉醒的刘凌丹听不见这么遥远的声音,好奇地问:“哨兵到底能听多远?你们比电子鸟都灵吧?” “这得看你想听多远。”周潇道:“没特地去听的话,到楼下这小一百米也就差不多了。” 刘凌丹哇了声,表示自己真不愿没事听那么远,估计头疼。 头疼自然是头疼的,不仅头疼,还心慌无力食欲减退呢,不然卫天卜怎么会这么重要呢。周潇不想给刘凌丹平添烦恼,随意应付了几句。 卫天卜还没进门就看到周谡那长长的美丽辫子,深绿色的裙摆软蓬蓬地晃悠悠,忍不住带着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脸问他:“小少爷,今天怎么又是小公主了?” 已经15岁的周谡还没长到卫天卜的胸口高,默不作声朝周潇扬扬下巴,周潇吃了一惊:“今天这是我妈妈搞的?” 周谡回了一记白眼。 第四章 家庭教育 卫天卜对周家兄弟的出现见怪不怪,往里看到刘凌丹歪七扭八地占着的他座椅,还是眉毛一皱,开口训斥:“出来。”他侧着身拿指头点点桌子,“不允许坐在别人的位置上,我上次不是教过你了?” “噢哟!”刘凌丹摸着后脑勺讪讪跳起来,面露诚意地道歉:“对不起!” 卫天卜看他虽然这样诚恳,心里却知道这人不会真改,对这些军衔还不够大的氏族少爷也没有什么耐性,想让他赶紧滚蛋:“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快点说吧。” 刘凌丹哎哎呀呀地贴近他,拖长声音央求:“我父亲他们让我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呢。” “这些事情让你过来干什么,让他们去联系塔吧。” “卫老板!去嘛!去嘛!”刘凌丹不要脸地耍起无赖。周家兄弟见状心中各有所思,周潇看戏看得饶有兴味,周谡就不是很开心,可以说气得要升天,可惜颜面神经没跟上,两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不出喜怒。他们是都知道刘家为什么让刘凌丹跨过塔来找卫天卜,刘凌丹单纯直白,卫天卜虽然嘴上骂得多,对他还是宽容大量,有时甚至网开一面。万一卫天卜哪天心情好或是脑子笨,也有越过塔先去刘家的时候。 “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要去刘家,你不要烦我了。” 卫天卜自觉口气很严厉地制止他继续耍赖,扭头不去看他,态度温和对周谡说:“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和你哥哥还有一点事。”周谡闻言很乖巧地回到客席坐好,继续盘弄他的电子脑。 周潇摸不透周谡和卫天卜能有什么塔外的行程安排,但周谡毕竟是周氏的哨兵,爱往卫天卜这样的向导旁边凑还能凑上也无伤大雅,他文质彬彬地把吱哇乱叫的刘凌丹请出门去,和卫天卜悄声细语地谋划起塔里的安排。 卫天卜想把现在塔里的向导建个庇护所赶紧区隔开,哨兵们对着塔里的向导挑三拣四娶媳妇的样子被卫天卜批评为“过于不成体统”,周潇暗自好笑这人比氏族们的规矩还大,但这计划对周氏有大大的利处,自然连连称是,只不过叫做“庇护所”还是显得太傻帽了,改叫“圣所”之类的比较恰当。 “神圣什么?这有什么好圣的?”卫天卜疑惑,瞪着眼睛不理解。 “总会是神圣的,人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出去,总要有个不能拒绝的理由。”周潇看着卫天卜呆滞的样子怪可爱的,难得透出一些平民的质朴,控制住没去伸手惹他,继续说:“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卫天卜对他的态度略有不满,但周潇表面上的礼仪还是得体的,卫天卜只好一如既往当做没有看见。 等他们二人谈毕,一开门刘凌丹还蹲在门外,看见卫天卜就大喊:“卫老板!” 卫天卜烦不胜烦,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傻狗!”说罢牵着周谡就气冲冲走了。 周潇对这个称呼拍案叫绝,刘凌丹则不痛不痒,刘氏的教育一贯严厉,他又是兄弟姐妹里不成材的那个,从小被骂得一身铜皮铁骨,卫天卜的叫骂对他来说连猫抓都谈不上,拍拍屁股交差去了。 卫天卜坐在车里还在火烧火燎生着气,周谡用纤细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卫天卜以为自己的情绪跑出屏障干扰了他,赶忙道歉。周谡摇摇头道:“你是看起来生气。”如果一个哨兵想探知谁的情绪,往往只需要观察。 天知道周谡巴不得卫天卜的精神屏障能薄一些。塔对向导的能力很难说完全了解,精神屏障是最被熟识的能力之一。当一个向导觉醒,无法控制的精神感知经常使向导陷入混乱,精神屏障往往是向导们最先需要学习的能力。卫天卜作为塔内最资深的几个向导之一,精神屏障出了名的坚不可摧。 只有卫天卜愿意的时候,周谡才能感受到那软化的屏障后柔软而温暖的气息,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 卫天卜开始反省自己不该对刘凌丹太过粗暴,还讲起刘凌丹可怜的家庭教育一类的话,周谡分了两分心思表面听着,实则全然在欣赏卫天卜这副严父慈母般的温馨姿态。他也说不清卫天卜这样傻的话有什么好听,理智上他是非常不以为然的,刘凌丹自己想必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可卫天卜慎重其事的操劳是有一些魔力的,周谡觉得这些话不该当做话来听,应该是当做歌曲欣赏。 他一边欣赏,一边纡尊降贵给出一些良好的反馈:“是啊,真可怜。” 第五章 亲子活动 卫天卜说累了,转而温情关爱起周谡的成长,询问他想去历史博物馆是不是想看上次提到的鹦鹉标本。周谡规规矩矩点头,仔细且恬静地不断讲述蓝腰鹦鹉和长尾鹦鹉的形态特征,就像一个背诵电子脑信息的美丽人工智能,说得卫天卜晕头转向,连连夸赞他的知识丰富。周谡虽然觉得这没什么可夸赞的,但心里的得意气泡一样往上翻涌,差点继续背诵下去,卫天卜连忙制止了他,随口问道:“你家怎么总是给你穿裙子,你到底喜不喜欢?” 周谡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家里人要给他穿,他就穿了。卫天卜这样一问,他一时又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卫天卜也习惯他这样一声不吭,知道他这是没想好说些什么,如释重负地往后躺倒悠哉等他开口。 等了一时片刻,周谡福至心灵:“你喜不喜欢?” 卫天卜这下有些惊奇了,周谡很少问他这样色彩鲜明的问题,通常都像个高级学习机,只问关于知识的问题。他对这个求知若渴的漂亮宝贝非常疼爱,给予了十二分的保护,认为其既不像一般哨兵那样癫狂,也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下流。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是不适合穿的。”卫天卜移开眼,不自觉地想起意淫他穿各种奇怪衣服的哨兵念头 ,带着点不快的情绪亲切地教育他,“你还小,喜欢穿的话就算了,如果有人对你不礼貌,就去告诉你哥哥,不要和别人打架。” 卫天卜的烦恼是多种多样,数不胜数的,自然也就会忽略周谡觉醒了一年就从塔毕业的事,只记得小朋友还没加入军部,应当是个弱小文雅的小少爷或者小公主——他的慈爱是大而化之的,小朋友的心理性别自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周谡虽然尽量想替卫天卜分忧解难,可他实在是不近人情惯了,心里排摸了十几句诸如自己打架厉害;自己不怕打架;再或者是没人敢找自己打架,自己也没爱穿裙子这些回答,还没等最终挑出一句觉得合适的,博物馆就到了。于是他转而因地制宜心无旁骛地和卫天卜聊起了科学知识,哪里能理解卫天卜此时的和善表情不是因为鹦鹉和森林生态,而是他撩着绿裙子磕磕绊绊嘴里还坚持不懈给卫天卜补习鸡零狗碎的样子过于惹人怜爱,起码对于卫天卜来说,那点僵硬和笨拙都透露着可爱,恨不得掏出电子脑给小朋友好好记录一番。 第二天卫天卜喜气洋洋地去上班时,周潇看他心情极佳,想起这两人奇妙的关系,忍不住好奇道:“你们两个到底能说些什么!” 卫天卜回答:“不就是小朋友们要学习的东西嘛,天文啊地理啊,物理那些我不会,他也不问了。” “什么天文地理的。”周潇倍感荒谬,周谡从小就把电子脑当再生父母,周将军给他的是最高的教育权限,家里连个家庭老师都不需要,卫天卜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8岁就进塔了,估计连高等课程都没碰过,他俩谁教谁呢。 听周潇不可置信,卫天卜只当做是氏族纨绔子弟的不思进取,开始训斥他:“你弟弟这么勤奋好学,为什么你就这么顽劣!” 周潇眯着眼心想,卫天卜虽然出身不高,脑子时常稀里糊涂,但果然是进塔进得太早,成天和军部氏族混在一起,通身气派倒是煞有介事,很有将领气度,尤其是训起人来,真是美不胜收。他也不想纠正卫天卜的错误观念,觉得别有一番趣味,调侃道:“哦,他找你谈小鸡,谈泥巴,而我就会讲鸡巴,是不是。” 卫天卜闻言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挥挥手,很不耐烦地说:“龌龊不堪,你走吧!” “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周潇不仅没走,还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继续好奇问:“既然你们从不讲鸡巴的事,他是不是没找你做向导那回事?” “什么叫向导那回事!精神安抚和医生治病是一样的,你们谁自己高兴了就要做下流胚是你们哨兵的事,你这个……”卫天卜觉得他颠三倒四,气得一时词穷,找不到话来骂他。“心怀鬼胎之辈!” 他进塔进得太早,早期塔内又无甚可教,拿医学一套搪塞他。卫天卜在救死扶伤和宅心仁厚的思想道德教育中长大,自我定位正直高端,一直勤勤恳恳进行向导工作。就算后来发现哨兵一搞精神安抚就发情,他也只怪罪哨兵性功能过度健全,氏族的家庭教育道德败坏,从不质疑是向导有什么艳情色彩。更别提扯上周谡,他深切认定周谡是个只需定期检修的良好机型,不会有下流胚子们的顽劣习惯,他们的医患关系是能和和睦睦维持很久的。 周潇则是正儿八经的氏族子弟。哨兵的觉醒最早就是从氏族中出现,本就因联合军部大权在握的氏族哨兵搭建了塔,气焰嚣张得无法无天。发现向导后塔的首个重大研究结论就是可经由向导的精神安抚获得性欲满足。军部和塔不约而同把向导当做一种高级的身心服务,可惜向导们普遍太敏感,见不了太多人,精神错乱疯了几个珍贵人才资源,大家只得坐下来协商协商,打算论功行赏分配回家。直到来了卫天卜这样一个妙人,可能因为是个男人,谁都能来碰碰,非常稀奇。僧多粥少死了几个感官游离症的哨兵之后,军部赶忙搞了个“部门特殊精神治疗中心办公室”把他请来,没有军衔的卫天卜就成了个似是而非的香饽饽。 周潇知道卫天卜的思路非同常人,不好拿军部的作风看待,周潇又从他身上得过很多好处,不爱和他计较,品味起“心怀鬼胎”这四个字,笑嘻嘻地应和:“这可是极大的夸奖啊,卫老板。”他转转眼珠子琢磨他弟弟周谡的心思,看卫天卜的样子是毫无自觉。周潇面上不显,乐不可支。他这个地位非凡的弟弟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凭着脸蛋和身份活得一骑绝尘,可谓是一力降十会。终于找到个周谡注定吃瘪的事,他大为痛快,神清气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