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鹭岛行 中

    纪云起发誓这是他第一次从顾风生脸上看到尴尬和不好意思，他心道要命，自己可真是太坏了，连忙上赶着哄人：

    “我开玩笑的顾神，今天是我生日，不过是农历的，一般只和家里人过。”

    说完又正色，很认真地看着顾风生的眼睛：“其实你来我超级高兴，超级超级高兴。”说话间电话响了，是蒋婕女士的电话，他站起来去接电话，顾风生把账结了，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大落大起，恨不得把眼前这家伙揍一顿。

    “嗯嗯，在外面，不过不是一个人，你干儿子在呢，”蒋婕本来听见儿子大晚上在外面，对她的话阳奉阴违有点生气，一听顾风生也在，还是特意来给他庆生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行了，跟小顾好好玩吧，钱够吗。”

    虽然够，他也要敲诈一下：“本来是够的，但我要带你干儿子出去浪～”

    蒋婕笑骂了一句，挂断电话后给他转了一笔钱。

    回了民宿，顾风生把礼物给了他，一个croco　bag的玩偶包，不大，正经东西放不了多少，但是非常搞怪，在丑和帅的一逼之间来回横跳，很符合纪云起的喜好。

    顾风生先去洗澡，纪云起坐床上发了一会神经，看着房间里的并排放着的两个行李箱，还有十二点时在嘈杂面店里顾风生那句生日快乐，忽然感觉十八岁以前的生日都白过，他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他一高兴就要去折腾顾风生，跑去敲浴室门，“顾神！我给你画幅画好不好！”

    “都可以但等我穿完衣服......”隔着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而失真，浴室和房间之间的玻璃是磨砂的，他隐隐约约能看见顾风生的身影，纪云起移开了视线，感觉自己脸又有升温的趋势。

    顾风生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他甩了一下，被纪云起小声说了一句狗子。他看了一眼，不打算跟他计较。纪云起画板都摆出来了，问他：“我坐哪？”

    寿星随手一指：“椅子。”

    纪云起大概是有点嫌弃他头发没擦，顾风生捞了条毛巾，坐椅子里：“我擦头发可以吧？”

    “可以。”

    反正对他那张脸，纪云起早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纪云起低头画的时候顾风生就擦头发，擦了一会开始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他在国外每天看着一堆复杂难懂的医学名词，试图在各种文献和病历中寻找能治好他妈妈的希望。药物控制为主，家人的陪伴也很重要，病情轻的可以慢慢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但他妈妈很抗拒吃药，每次陪她去看医生也像一场战争，她是知道自己病了，也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母亲一样关心家人，但她潜意识又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病的，两相拉扯下，她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每次出门都要讨好顾风生：“生生，我们这次能不能不去？”

    外公和外婆在这个时候总会心情不好，顾风生只能硬着头皮去牵他妈妈的手，很耐心地哄：

    “我就在门外，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们就走。看完医生我们去买芒果，你不是想吃杨枝甘露吗？”

    大概是儿子亲手下厨做甜品取悦了她，她终于点头：“儿子真好。”

    但是负面的情绪没有那么好排解，他有时候也会怀念在学校里假装对母亲病情一无所知的自己。

    时间久了会很累，但纪云起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每次和他聊完顾风生心情都会变好，外公外婆也喜欢看他们瞎聊，问了好几次国内暑假什么时候开始，要见见这位“小朋友。”

    他看了纪云起好久，对方终于注意到了，但是好像并不在意，只是一边打草稿一边跟他闲聊，说老何最近发疯徐快快越来越爱在走廊发火，严许雯最近发愤图强，说考不上大学就要回去和老男人联姻。

    顾风生也被他逗笑，评价了一句：“老男人也不一定压的住她。”

    心思太活泼了。

    “对了，俞昊清转学了。”

    “嗯。”他知道这事，这人做的事可不止偷考卷那一件，他跟他爸随口提了一句，把纪云起的部分瞒了下来，半真半假说对方为了自主招生的事情，做了点麻烦事。顾士谦对二儿子还是上心的，至于最后查出来多少事情又干了什么，就不关他的事。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不愧是顾士谦生出来的，在卑劣这方面和他是一脉相承。

    “砰！”他们两个忽然同时听见窗户外的声响，民宿隔音一般，他俩开了窗，探头，发现居然有人大半夜放烟花在求婚。

    好多人被梦中吵醒，火气很大，等搞清楚后却又一起加入起哄的行列：

    嫁给他！嫁给他！

    纪云起想起那个脱口秀笑话，小声喊：忍一忍，忍一忍。【注1

    那个节目顾风生陪他看的，一下子也想起来了，揉揉他脑袋：

    “也不怕被打。”

    正好有一朵烟花在顾风生头顶炸开，纪云起看他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自下而上，这个角度其实很微妙，显得原本冷淡的一人也显得缱绻多情，很适合接吻。

    他动了动嘴，又一朵烟花炸开，顾风生没听清他说什么，扭过头的时候，却看见纪云起已经低了头，

    莫名的，顾风生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错过了很重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