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虫族】竹马和天降都在我床上在线阅读 - 灵魂的赌局

灵魂的赌局

    “我不认为我的灵魂会背叛我自己。”

    萨菲尔方才的话还在加洛林的脑中徘徊,萨菲尔的房间空荡荡的,因为他精神力暴动导致的混乱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依然可以看出这里有属于加洛林的痕迹。

    他进入安茹大公府邸就像进入自己家一样,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主卧里。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卧房,加洛林忽然意识到,他在萨菲尔的房间里和另一只雌虫完成了深度结合。即便萨菲尔表现的云淡风轻,他也能感受到一只无形的大手再将原本密不可分的二人撕裂开。

    破镜绝不可能重圆,很多事都在无可挽回改变。

    明明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加洛林的思绪飘回到了萨菲尔继任安茹大公的那个晚上。

    萨菲尔只比加洛林大半岁,他的爵位继任礼也比加洛林要早上一些。加洛林在皇家雄虫保育中心遇见萨菲尔时,萨菲尔已经在那里住了好些年,他似乎是刚刚出生就被送进了保育中心。加洛林则比他情况稍好些,老卢梅克斯大公是帝国的虎狼之臣,戎马半生,殒命于一场度假旅行迁跃时的黑洞坍塌,黑洞坍塌时加洛林的雌父带他乘坐救生舱强行逃离,却也为了保护幼崽而死。加洛林那时勉强记事,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醒来后对这场灾难一无所知,似乎也因此埋下了精神力紊乱的病根。

    虫皇将这两位嫡出的贵族雄虫留在皇宫内抚养,他不让他们死,想让他们为他所用,又时刻敲打他们不让他们过得太好。萨菲尔和加洛林在进入奥莱恩学院之前,一直受到虫皇的严密管控。

    萨菲尔继任的时候,加洛林也在为卢梅克斯大公的爵位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虫皇的袭爵旨意,他们不得不过早的离开校园,直接面对各大家族的发难。

    萨菲尔继任安茹大公爵位的宴会办的很盛大,似乎是虫皇特地借此表现对新贵的恩宠。

    加洛林也收到了邀请函,他还有几个月也会和萨菲尔一样袭爵,同样是在虫皇的看管下被抚养大的孩子,加洛林于情于理都应当前去观礼。

    但那时的加洛林过得委实不算好,他离开了学校和萨菲尔,回到了对他来说近乎陌生的卢梅克斯府邸。卢梅克斯家的亲眷知道家主的继任者是个B级雄虫,对他都没有好颜色。一个姓卢梅克斯的庶出的A级雄虫,娶了寂静军团的副团长为雌君,把持着他雄父留下寂静军团。剩下的几个家族中上了年纪的雄虫,各自掌握着卢梅克斯家的产业。

    加洛林在这方面不如萨菲尔有天赋,为了应付各方的亲眷他简直是心力憔悴,那些真假参半的账本还有虚伪的领主们日夜骚扰他,想要从他身上再咬下一块肉来。加洛林想要独自撑起这些,他把自己当作一团火在烧,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些,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加洛林和萨菲尔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虫。萨菲尔早慧,在虫皇眼皮子下学会了藏拙,袭爵之后却是如鱼得水,志在必得的谋划好一切,准备着反咬一口。他似乎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很久,有条不紊的理清家族盘根错节的势力,把散落在亲眷手里的权柄一点点收拢。但在虫皇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年轻的、聪明的、自己一手养大的能臣。

    而加洛林是真的无心于此。他精神力有缺陷,时有时无的头疼和精神力暴动从年幼时就开始折磨他,权势并不能缓解他的病痛,反而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在奥莱恩学院除了雄虫必读的飞行器驾驶和军事课程以及格的成绩飘过以外,他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堪称百无一用的——“虫类学”。一个雄虫大公不学习如何治理他的领土,却对野蛮而陌生异族感兴趣,这是令贵族们所不齿的,也因此为他继任卢梅克斯大公的爵位无意中增加了难度。

    或许是虫皇乐得看他如此,加洛林活着,是彰显虫皇对于贵族世家的仁慈,加洛林死了,虫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侵吞八大家族之一的卢梅克斯家的财产。无论从哪点看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加洛林,才是最好的卢梅克斯大公。

    加洛林时常头疼的不行,他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公府里,却不信任身边任何一个虫,只能每日拿神经镇定剂和镇痛药当饭吃,甚至抽不出空来和萨菲尔联系——他想萨菲尔的日子也未必有他好过,他也不好意思和萨菲尔徒添烦恼。

    萨菲尔和他数月未见,再见加洛林时,加洛林已经憔悴如行尸走肉一般。

    加洛林那日按照大公家嫡子的身份精心打扮,浅栗色的头发被一根缎带扎得一丝不苟,身上红色的法兰绒蕾丝长袍缀上极其繁琐的手工蕾丝,胸前一簇纯白的领结——是典型的没有军职的雄虫贵族打扮。

    他孤独的站在安茹家的宴会大厅,与周身窃窃私语的人群格格不入。目光却有一种神经质的警惕,好像一根绷紧的弦,无时不刻不怀疑周遭的人和事。

    萨菲尔显然比加洛林擅长进入这样的角色,他扮演的年轻大公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宴会上的社交。他的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瞥过加洛林站着的那一角,他就知道加洛林过得很糟糕——他快疯了,或者说快死了。

    于是他穿过宴会喧闹的宾客,装作不经意的向加洛林寒暄。

    “你觉得这作为我的成年礼怎么样?”他端详着加洛林,看他青白色的脸和脸上突兀的颧骨,他瘦的整个人都脱了相,华丽的红色外袍像是一把火,日夜炙烤的他不得安息。

    可加洛林的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晶亮,他生硬的弯着眉眼,想像往常一样对他笑:“很好,安茹大公,一切都很好。”

    “但你不好。”萨菲尔在心中默然道,他按耐不住的伸手去握加洛林袍子下的手,那只手除了皮就只剩下骨,揣在手心里一片豁人的冰凉。

    萨菲尔就这样带走了他,丢下宴会厅里所有的宾客,拉着加洛林爬上了安茹公馆的天台。加洛林并不理解他忽如其来的越矩所故为何,只是在他身后小声提醒他宴会还没有结束,他作为主人公应当好生照料宾客。

    “你不能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萨菲尔头也不回的对他说,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气急败坏。

    安茹家宅的天台上,可以看到一片没有被飞行器航道污染的天空。这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远处的罗姆莱座星云正发散这瑰红色的光。

    “他们在怎么对你?”萨菲尔在四下无人时,终于伸手贴上了加洛林的脸颊。

    加洛林眸光涟涟,群星都倒印在他的眼底,他抚上萨菲尔的手,摇了摇头,又好像在轻蹭他的掌心。

    “这些都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萨沙。”他这样说,“虫皇又不可能真的让我死掉。”

    萨菲尔一口气哽在心底,他们或许都在面临相似的问题,但他不希望加洛林走上和他一样的路。虫皇,那个王座上的男人,并不值得他们这样牺牲。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到足以庇佑加洛林的程度,时间太短,他们又太渺小,只能作为棋子任人摆布。

    萨菲尔已然在心中定下一个决定,一个疯狂的、代价惨重的冒险。如果成功的话,他们此生都能摆脱虫皇的钳制。如果失败的话·······加洛林还有退路,他不会比现在更难过。

    他面前举起两个拳头,让他猜哪个手指里有东西。

    加洛林不解,问他什么意思。

    “我们来赌一场,你选一边。”萨菲尔说,“我们一个人保有灵魂,一个人去追逐权力。”

    经年累积的默契让加洛林瞬间就明白了萨菲尔所想,他惊道:“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

    “我留在帝星,留在这个位置上,总能为你做些什么。”加洛林抓住他的衣襟小声道,“还是你觉得我的存在,有碍你的手脚?”

    萨菲尔没有解释。

    加洛林看向他,他身后的星云像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美丽都对他来说不再浪漫——连同萨菲尔也是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的萨菲尔,他试图用沉默的眼神对抗萨菲尔的独裁。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我选左边。”他其实知道萨菲尔不会给他选择。

    萨菲尔平摊开,左手空空如也。

    萨菲尔透过手掌对他吹了口气,说:“你要收好我们的灵魂。”

    风吹过他的发端,加洛林红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萨菲尔摊开另一只手,一颗紫红色的戒指在他的手心,那是安茹家家主配偶的象征。

    他知道加洛林不会接,也知道他不可能带着它在宴会里招摇过市,于是萨菲尔把戒指塞进了加洛林礼服胸口的口袋,然后挪开视线,拍了拍加洛林的肩:“回学校去吧。”

    “我们不一样,虫皇根本不会在乎你在哪。”萨菲尔说,“一个沉迷于旁门左道的大公,对他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对,”加洛林朝他笑了笑,“一个半死不活的卢梅克斯大公,无论对你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

    “萨菲尔。”加洛林伸手,替他整理了一番方才在争论中扯皱的衣襟,语气异常的活泼轻柔,就好像他们学生时代一次寻常的玩笑。

    “你要记住,你选择了权力的那边,连同我的那份。”他慢条斯理的将萨菲尔丝质的领结摆正,然后后退一步,“所以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