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个晚上
“你…你出来干嘛？”向炎星原本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此刻瞪得老大。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朝着正中的那间房子走去。 “干嘛？去哪儿啊？马上都快11点了，你赶紧回屋！”向炎星焦急的想把程虎拽回去，然而他俩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不是向炎星力气小，而是程虎的力量简直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正常范畴。 向炎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对方拉进了之前村长口中的“堂屋”。 这确实也是一间屋子，但刚才村长也说了，这是用来吃饭的地方，而且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显然是众人只能入住那4间卧房。 “你打算今晚住这里？” 程虎点点头道：“他并没有明确地说不能住在堂屋。” “可他说这里是用来吃饭的，还让我们明早准时过来吃早饭，这怎么想也……” “语言陷阱而已。” 听到这回答，向炎星瞬间感觉后背一凉，不是说游戏中的这些“人”都是NPC吗？只是一串被设定好的代码而已，为什么又会像有思想一般，想方设法地算计“玩家”？ “你的意思是，他刻意用表面堂皇却又似是而非的话语，引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考虑？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不干脆让我们别进入房子，这样我们不就直接团灭了。” “因为他们也受游戏规则的限制，不能直接给出错误的信息，否则同样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难怪……”向炎星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房间没有门啊！向炎星看着眼前大敞四开的门口，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倒不是无法忍受寒冷，而是这个诡异的世界到了深夜必然不会平静，而没有门的屋子则会导致他们直接暴露在恐怖之下。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向炎星只能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然而这间堂屋实在简陋，除了桌椅板凳，就只有那张祭台上的东西还算丰富了。 破旧斑驳的红木色祭台，由于长时间无人打理布满了灰尘，两端分别立着一根红烛，火光微弱，贡盘里的水果也尽数腐烂，祭台下还堆着一些香烛，皆是落满了尘土，看起来这里的村民并不信奉这幅挂画上的神像。 向炎星小时候是经常跟随父母去寺庙烧香拜佛的，他虽然不信鬼神，但也深受寺庙中虔诚又庄严的氛围影响，在祭拜神佛这方面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只是不知在这个“游戏世界”中，神佛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两长一短。” 向炎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不知什么时候程虎也站到了向炎星旁边，此刻正直直盯着祭台上燃烧的香火。 向炎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而这一看就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脏污的香火盆中不多不少插着三炷香，左中持平，右边最短。 “催命香？！” 这是二十四香谱中的一种香型，出现催命香则表示“月中有命终之人，或半年内伤小口。” 然而这种说法在现实世界中自然当不得真，顶多算是人们自娱自乐的趣味测试，可眼下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竟然烧出了“催命香”，这绝对是个恶兆。 向炎星没有犹豫，伸手就将三炷香火全部抽出，接着又将贡盘里的腐坏水果全部拿出来扔了，然后从祭台下取出了六根同样长度的香，其中三根递给了旁边的程虎。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之后就分别站在了神像两侧，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火，接着高举过头顶作揖，最后把香插进了香坛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挂画上的神像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但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探究了。 随着时钟指向11点，顷刻间，狂风大作，呼啸着带起地上的黄沙尘土，呛人的烟尘迎面扑来，向炎星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正常来说，在人眼适应黑暗的环境后，是可以视物的，并且深夜11点并不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 但此时，向炎星的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任凭他怎么睁大眼睛也是徒劳。 完全漆黑的环境总是能轻易地突破人类的心理防线，视觉的封闭导致其余感官此时变得格外敏感，向炎星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阵凉气攀上他的肩背，将他完全笼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腰背抵在了墙上才终于停下。 然而这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因为下一刻那股阴森的凉意就顺着他的脚底袭了上来，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湿冷的潮气，向炎星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明刚刚程虎还在自己旁边，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不会是遇袭了吧，向炎星心下惴惴，缓缓地蹲下身，伸手在周围试探性的摸了摸。 一缕潮湿且黏腻的丝线滑落到他的手背上，霎时他条件反射般迅速收回了手，没有错，刚才碰到的绝对是头发，程虎可绝对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呵～～咯咯咯～”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耳旁传来一声诡异的尖笑，明显是女人的嗓音，但这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利爪不断抓挠玻璃般叫人头皮发麻。向炎星抬手想要堵住耳朵，却在抬手的瞬间摸到无数倾泻而下的黏腻发丝！ “啊！”向炎星控制不住地低喊一声，他想将手收回，可这些恶心的发丝却像有生命一般，裹缠着他的手腕，耳边的尖笑仍在持续，他不断地撕扯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发丝，可扯完一缕下一缕便接踵而至，源源不断，没有尽头。 一滴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但此时的他根本顾不上擦拭，向炎星只是机械性地做着徒劳的重复工作，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胸口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抬手摸了摸还在不断从头上滑落的“汗水”，入手之后是一片黏腻，此时就算不借助视力，也能轻易判断这绝不是汗水，而是鲜血！ 向炎星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不再管缠绕在身上的发丝，和大片涌来的腥臭血液，也不管那阴冷渗人的尖笑，他缩在角落，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身边的一切诡异。 “你没事吧？快到我这边来！” 向炎星一怔，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是程虎在对他招手，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朝着对方快步走去。 “向炎星！”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向炎星停住脚步，转身看去，是另一个程虎。 怎么回事？向炎星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他望了望身前，程虎站在祭台旁边焦急地看着他，让他赶快过去。 而身后，另一个程虎面色冷淡，站在门口的位置。 两个程虎，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或许就是这场游戏中的“鬼”。向炎星明白此时他必须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无法承受的“恐怖”。 可越是重要的决定，就越容易让人踌躇不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向炎星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你那边很危险！赶快过来！”站在祭台旁的程虎显得很着急。 “它是鬼。”站在门口的程虎语气平淡地吐出了这一句。 以跟程虎相处了短暂的一段时间的向炎星的经验判断，明显身后这位面无表情的青年才是本尊。 向炎星缓缓倒退了两步，向着身后的人靠近。 “你疯了？！别过去！他在骗你啊！你没看见他站在门口吗？他就是想引你出去！” 听见这话，向炎星立时停住了脚步。 对啊，为什么程虎会站在门口？明明之前他俩还一起在祭台旁边，而自己因为受到惊吓，往旁边退了几步，但无论怎么想，程虎都不应该让他去门口，一旦走出门口，就会被“鬼”袭击，这绝对是一个“必死条件”，也只有“鬼”才会希望他走出这间屋子。 祭台旁的程虎眼见向炎星有些松动了，又接着开口说道：“明白了就赶紧过来吧！你现在很危险！” 然而下一刻，向炎星却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向了站在门口的程虎。 “你在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死啊！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身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尖利，这让向炎星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他加快脚步跑到了程虎身边。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才是真的！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祭台旁的“程虎”嘶吼着，声音越来越尖细，直到完全转变为尖锐的女声，它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形，脸皮往两边扯开，鲜红的血肉和森白的骨头从皮肤的裂缝中露出，似乎正在脱下这身人皮。 看见眼前这种血腥场面，向炎星有些反胃，他紧紧捂着嘴强忍着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刺耳的尖叫声仿佛要穿透他的耳膜。 突然，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掌覆盖住了他的耳朵，程虎站在他的身侧，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向炎星觉得单凭人类的手掌捂住耳朵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毕竟这属于物理防御，但“鬼”用的可是法术攻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从这双手覆盖上来的那一刻，他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这人的手掌是有多厚？鬼叫都穿不透？ 实际上，程虎的手掌并不属于厚实的那一类，相反，他的手掌宽大却瘦削，手掌平直略带粗糙，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但现在只有程虎能看见真实情况，覆在向炎星耳朵上的并不是一双人类的手，而是两只硕大的虎爪，人类的凡胎肉体当然不可能挡住“鬼叫”，但带有异能的虎爪却可以。 “别装了，我们没有触发死亡条件，你杀不了我们。”说完这句程虎就带着向炎星靠坐在墙边，丝毫不畏惧眼前发狂的“鬼”。 “你们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绝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尖锐高亢的怒吼声带起一阵狂风，这阵风比之前的更加猛烈，吹得桌椅板凳都摇晃不止，向炎星下意识地靠在程虎胸口闭上眼睛。 漫天的尘土散尽后，那只“鬼”也不见了踪影，一切恢复如常，祭台上的两根红烛足以为这间屋子照明，这时向炎星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祭台旁边，也就是说程虎其实一直是站在祭台旁边的，而刚才那只“鬼”才是处于门口的位置。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衣服，干干爽爽，没有任何血液残留的痕迹，手腕也没有任何被缠绕过的勒痕，所以，刚才的感受应该都是“鬼”刻意营造的幻觉，因为我们并没有触发任何的死亡条件，所以它试图用这种方法来逼迫我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主动走出这间屋子？ 想通之后向炎星仍觉心有余悸，还好程虎叫了他一声，还好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不然今天可能就得栽在这儿了。 这样想着向炎星向身旁的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对方正好也看向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 “嗯？”向炎星歪头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问我怎么知道你才是真的？”向炎星带着一丝骄傲解释道：“你刚才在火堆边烤干了你的衣服对吧？并且11点的时候那阵大风带起了不少黄土沙尘，你看看我们俩的衣服。” 程虎随着向炎星的视线看了看两人的衣服，皆是沾着不少沙土，甚至还带着些碎木屑。 再一想那个“假程虎”，虽然长相穿着甚至声音都跟程虎一模一样，但它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崭新似的。 “等等，衣服？”向炎星突然联想到之前村长发给众人的衣服，也是崭新的，这肯定是个线索，要么跟主线任务有关，要么跟死亡条件有关。 向炎星闭上眼睛想认真分析一下，却没想到这一闭，直接引来了无法阻挡的困意，他的头越垂越低，直到靠在了程虎身上。 程虎低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他搂着向炎星，将他靠在墙边，然后独自起身走到了屋子中央。 片刻后，一头雄壮威武的大老虎从屋子中央大步迈向了向炎星。 它在向炎星附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下，又用爪子把向炎星扒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向炎星在睡梦中感觉自己靠在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上，温暖柔软有弹性，简直比小姑家里的床都舒服，他下意识用脸蹭了蹭，把自己陷得更深，接着便心满意足的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