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沈竹山武功不低,但从不轻易示人。她见沈薪提刀攻来,抬手用两指轻松夹住刀刃,一旋。沈薪紧握刀柄,保持着平直刺出的姿势。 拧转僵持之间,被沈竹山夹住的刀锋因温度升高开始变白,上方空气都由于高温扭曲起来。 “铮“一声,沈薪身体一顿,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手中的刀竟被沈竹山徒手生生折断。沈竹山反手将刀尖掷出,快如暗器袭来,直击沈薪咽喉。他侧身躲过攻势却不停歇,手中断刀变刺为砍,向沈竹山肩膀削去。 沈薪没想到两人差距如此之大,他眼前一花,眨眼间喉咙就被沈竹山扼住了咽喉,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攻过来的。 指腹下的血管扑通扑通跳动着,沈薪能感觉到沈竹山断指中的碎骨头扎进了自己的肉里。随着手上力量加重,碎骨刺得越来越深,而这个女人力大无比,而且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沈薪竟然掰不动她的手,几乎要被她掐到昏迷。 “哈哈,沈千玉……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沈竹山面上欣喜无比,笑容灿烂得几近诡异。 沈薪咬着牙,心想这人怎么疯癫成这样。刚要抬肘去击她的关节时,沈薪感觉脸颊上一热,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贴了上来,恶心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停下动作。 沈竹山抚上沈薪脸侧,佯装爱抚了两下,只剩半个指甲的拇指停到他眼皮之上。 四处涂抹的血浆滚烫撩人,令沈薪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后他感觉到眼睑上有重量压下,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沈竹山的残指伸入眼眶,刺破了眼球,随即又快速插进几根手指,直接把沈薪的右眼挖了出来! “啊啊啊啊——!”右眼一片渗出血色,转瞬又跌入黑暗,真是剧痛难忍,沈薪能感觉到大量温热的液体爆出眼眶,一些甚至溅到了沈竹山脸上。他发出一声嘶吼,眼眶涌出的血水瞬间染红了半边脸颊。 沈竹山见他发出这样的哀嚎惨叫,发出一声大笑,心中畅快无比。 她笑完,发现沈薪忽然弃下断刀,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衣领。 此时沈薪浑身血渍,面颊上尽是火焰熏燎出的深色痕迹,束起的头发也全部披散下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咬紧牙根,因为被扼住咽喉憋得满脸通红,一副强忍疼痛的模样。 “还嫌不够?我可以把你——” 沈竹山只觉得他武功低微,不成威胁,若有闲心甚至还可以将他另一只眼睛也挖下来玩玩,若不想玩了便直接拧断脖子。 沈薪艰难地扯过来沈竹山,五官狰狞,不等她说完,他仅剩的眼瞳陡然一缩,榨出肺中最后一口气,张开的嘴中喷出汹涌极热的焚魂火,好似从喉咙深处钻出一条青蓝火蛇,火蛇发出嘶嘶叫声,张开大口,将沈竹山整颗头都吞了进去。 “啊啊啊!!”沈竹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沈薪已经得到了焚魂火,眼前霎时被一片青蓝色充斥,她的眼珠在高温中迅速融化,发丝烧焦卷曲,化成灰烬,不过几息,皮肉都被烧成了炭一般的黑色。 脖子上的桎梏消失,沈薪被沈竹山推开,向后撞倒了张寻崇,两个人齐齐跌在地上。 沈薪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伏在张寻崇身上一边咳嗽,大口喘气。 身后沈竹山发出的叫声愈发凄惨尖锐,沈薪只是把气喘匀后,静静趴在男人身上,等待他恢复意识。 沾了焚魂火,沈竹山就别想活了。 没了沈竹山的控制,张寻崇慢慢清醒。他看着沈薪愣了片刻,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抬手帮他撩开了遮眼的发丝。 看清沈薪右眼处汩汩涌血的窟窿时,张寻崇呆滞了许久。 身后的沈竹山渐渐没了声息,随着她的死去,由她沸血而引发的火灾也渐渐停息,只有她尸体周围一片,火焰依旧炽热。 沈薪见张寻崇没有大碍,便放下心来,握着他停在颊侧的手,小心翼翼地再度吻了上去,舔舐男人口中的血味。 张寻崇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他艰难站起身,见周围一片狼藉,在幻境中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理会沈薪,见周围火势减弱,执起被扔在地上的断刀,一瘸一拐地向床边走去。 楚熠仍活着,气若游丝,干瘪的胸膛、深陷的面颊和皱纹密布的身躯几乎无法让人辨认出他曾经的容貌。 张寻崇高举起断刀,对准了楚熠的胸膛。 楚熠若有所感,撑开眼皮,无声地看了张寻崇最后一眼,又阖上了双目,嘴角扯起一个释然又疲惫的笑容。 “噗”,刀直直没入胸腔,刺碎了楚熠萎缩心脏中那最后一星点元火。 楚熠浑身各处开始崩出细密如鳞片一般的裂痕,从身上一点一点剥离破碎。他带着一声叹息似的长呼吸,彻底化作灰烬。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张寻崇弃下破刀,身子摇晃几下才艰难站稳。他本想离开这里,可刚踏出两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疼,不禁弯腰咳出一口血来,几欲抬脚,又因为双腿发软差点又摔在地上。 “我带你去治伤……”沈薪除了瞎了一只眼睛,失血稍多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严重伤。他看张寻崇走得艰难,心里难受,正要去扶他。 “……”张寻崇听不到沈薪说话,可他迈出几步,忽然站定,若有所感似的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薪察觉到张寻崇眼中的复杂情绪,身形顿住,刚想张口再说些什么,肩膀却骤然一沉。他被张寻崇狠狠一推,毫无防备的身体不禁向后倾去,倒入火焰之中。 “你——!” 张寻崇就站在原地,那一团火包裹住沈薪的瞬间骤然高涨,几乎窜到房顶,又瞬间萎靡地降下来。他眼睁睁看着沈薪先是诧异,接着面无表情地从火中站起,慢步走出来,如被石子绊倒后掸去身上灰烬,再站起来那样轻松自如,除了先前的伤口外,毫发无伤。 用火果真杀不了他。 张寻崇没见到沈薪与沈竹山的争斗,自然也不知二人是不会受寻常火焰伤害的。 张寻崇咽了一口唾沫,后知后觉地感到眼前发昏,口中发苦。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胸口,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沈薪见张寻崇把自己往火中推去,又诧异又是难过。他知道张寻崇想杀自己,可寻常火焰跟本伤不到他。 沈薪脸上湿乎乎一片,都是滚烫的,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泪。他抬头看向张寻崇,正见对方后退几步,神色先是惊恐,又变成了难以置信,旋即抬手一拧腰腹,臂上的鱼筋鞭应声而出,甩出丈许长度,直直向他面部抽去! 这种力度和粗细的绳子,兴许能直接抽掉人的脑袋。 见长鞭袭来,沈薪却没力气躲闪了。 可鱼筋鞭却擦过沈薪耳廓,直直攻向他身后。 身后有什么发出一声闷响,沈薪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竟站着一个焦炭似的人形物什,动作僵硬地摆出攻击架势,正要扑向自己。 长鞭末梢拍在那人形身上一卷一带,炭似的腰部应声破裂。人形的上身似乎还有意识,它见自己暴露,转而抓住长鞭,借力一跃,下身摔得破碎,上身飞向张寻崇,将人扑倒,准备挖出他心口中的元火。 可炭化的身体太过脆弱,那东西刚一触到张寻崇的胸膛,便再也支撑不在,顷刻化为了一地带血的碎炭。 炭屑盖了一头一脸,张寻崇呛了一大口炭灰,咳喘不止。他一边咳,一边止不住地嘴角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