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丁宿之匆匆派人把一身伤的沈薪接走,张寻崇可算过了一段时间安生日子。 昵凡亚来找他唠嗑的时候左右看不到沈薪,还觉得奇怪。 “咦?小乎沃去哪里了?”帐子不大,昵凡亚一眼就能将其中陈设尽收眼底,她一脸奇怪地盯着张寻崇,“你不会把他放走了吧?你真当他是乎沃?!” “哈哈,他找回记忆后我就送他离开了,他不适合待在这里。没机会让他和你道别,对不住了。”张寻崇伸展了一下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似乎心情很好,“倒是你,怎么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舅舅接到王爷讯息,命我明日带着三百人马向西边去,我今日是来道别的。”昵凡亚咧嘴一笑,“等我回来时,你兴许也已经离开了。” 张寻崇点点头:“一路顺利,以后若有机会,来宥泽的薛氏匠坊找我。” 第二日,昵凡亚换上了一身飒爽的本族骑装,骑上白马,领着部落里三百骑兵浩浩荡荡从阿耶望出发,向西奔去。 如果不出意外,驻守在宜水的李盛将军已经与戎胡打起丈来。 张寻崇本来的回程日期定在初七,结果因为某些原因延迟了。那个传讯的信使说得含糊不清,显然也摸不清楚钊的用意,一边挠头一边让他们再等等。 他又等了三日,结果等来的不是简讯,而是一驾“飞鲸”。 这天清晨,张寻崇本来靠在围栏上悠哉看风景,头顶忽然投下大片阴影,他起先还以为只是云彩遮住了太阳一会就会下雨,不甚在意。结果黑影迅速蔓延开来,黑压压连成一片,阴沉压抑,远处的羊群望过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吓得直接四散而逃。 那只叫耶娜的白犬看向张寻崇身后,尾巴毛都惊得炸了起来,亮出獠牙,吠叫不止。 张寻崇回头向天上一瞧,那东西竟然无法在视野中完全展开,呼吸骤然凝滞,不禁睁大了双眼,心几乎停跳一拍,竟然生出一种天穹倾覆的错觉。 天空被一只船型巨物缓慢破开,从内部发出一种仿佛活物低沉轰鸣的隆隆声,其身后拖着一条绵延数里的白烟,直通向张寻崇来时的方向。 这种人造巨物,竟然比真正的鲸还要庞大宽阔,在它面前,人几乎与虫蚁无异。 张寻崇不是第一次感受相同的震撼,但是眼前这一片巨大投影给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紧迫感,竟让他隐隐生出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飞鲸”通体由木头打造,储气室和一些运转机关上关键零件的建造也用到了不少乌金,从下面看上去,更像是长了两只鳍翼、身材修长的巨船。 “飞鲸”一般仅会驶在高空之中,只有装卸货物时才会降下。这一回,它却飞得很低,极缓慢地掠过阿耶望的部落,向矿场驶去。即便如此迟缓,张寻崇仍能感受到这驾巨物带拂起的风,所到之处,青黄的牧草甚至都能被压出层层的浪。 这像是什么讯号一般,阿耶望的族长芮柯见飞鲸已至,整装出发,领着一百个身强力壮的勇士追随而去。张寻崇隐约觉得不对劲,借了匹马,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最终来到了这处乌金矿脉。 张寻崇换上了一身阿耶望的衣服,混在队伍末尾,等到“飞鲸”悬停,才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四下藏匿。 周围有不少人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听着他们对话,张寻崇才知道,宜水以西的戎胡部族的兵力已经几乎被楚钊带着五万兵马铲除殆尽。楚钊手下那只不足千人兵力的赤蛇军士气尤其高昂,烈焰所到之处尽化为一片焦土,一人战力几乎能与好几十士兵抗衡。 昵凡亚一行人离开部族时,其他十一部已经遭受重创,三年五载内很难再有起色。戎胡的大族长甚至准备交出自己的小孙女,以示亲和。 既然胜负已是定局,这时候召去昵凡亚的意义何在? 张寻崇看着眼前这驾明目张胆飞到关外大肆敛纳资源、人手的“飞鲸”,心里有了个底。这大约是楚钊开始行动前的一些准备了。 远在都城的皇帝听闻楚钊力剿外敌,大获全胜,却不慎身负重伤,在宜水修养了许久,内心喜忧参半,对他少了几分忌惮,没过多久下旨召楚钊回都城受赏。 现在,楚钊他们应该在去往王都的路上了。 张寻崇第一按耐不住对“飞鲸”内部的好奇,第二也想搞清楚楚钊的算盘,决定上船一探究竟。 结果登船时,他被人拦在外面了。 一个人抬起手截住张寻崇的去路。 那人看张寻崇一副匠人打扮,撇起嘴来,冲他回首,不客气道:“止步,船上的工匠够用,不缺你一个。” 张寻崇皱眉,不禁退了两步,却忽然被人拍着后背向前一顶。芮柯看见这边的状况,一眼就发现了张寻崇,于是走近解围:“他是与我们同行的。” 二人行过那人,张寻崇冲芮柯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