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引火焚身在线阅读 - 五十七

五十七

    之后,昵凡亚没事就来找张寻崇聊天,一是因为他家就在阳川府旁边的项州,对那附近还算熟悉,二是因为听说他曾经是捕快,更是好奇的不得了,小姑娘就喜欢缠着他问来问去。

    “我对阳川府了解不深,你为何不问问他,他可是跟随着景王在阳川府待了半年之久。”张寻崇指指沈薪。

    昵凡亚瞪大了眼睛:“你当我傻吗?‘小乎沃’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两个人聊天时,沈薪靠在张寻崇身旁安静听着,也不插话。之前,昵凡亚友善地问了他几个问题,沈薪鹌鹑似的缩着头,屁都不放一个,昵凡亚看他这么沉默,干脆就直接叫他“小乎沃”。

    还别说,沈薪只听张寻崇的话,让去哪就去哪,让干什么干什么,真比小狗还乖。

    “两地虽然离得近,可我确实没去过。”张寻崇失笑,“你非要问,只有我常去的一个馄饨摊,摊上的老板娘是从阳川府来的。”

    “好吧。”昵凡亚撇嘴。

    “以后有机会,你大可以自己去走走看看。别人再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及自己亲眼一见。”

    “说得容易,哪有那么简单。”昵凡亚叹了一口气。

    帐外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昵凡亚脸色一变,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阿奶在叫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等张寻崇开口,急匆匆钻出帐子离开了。

    沈薪见昵凡亚离去,迫不及待抱住张寻崇,一边小声哼哼着,一边啄男人的嘴唇。沈薪安安静静吻了一会,忽然退开,手抚上男人的脸侧,拇指压在他的嘴角,向外拉,似乎是想让这张脸上挂起笑容。

    张寻崇几乎不对着沈薪笑,不是皱眉就是面无表情,做爱做到情动时眉尖也仅仅是挤出沟壑,面上浮起几分难得的脆弱。

    不论沈薪如何摆弄,男人的嘴角始终是撇下去的。

    沈薪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轻易对着别人展露笑容,看向自己的眼神只有无奈和妥协,从未有过发自那种内心的轻松自在的情绪。沈薪有感觉两个人相识很久,可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宜水城那几日,每当他想要再绞尽脑汁回想更早以前的事时,身体都会抗拒不已,头痛欲裂。

    张寻崇觉察到他的动作,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将沈薪的手指挥开,朝他摆手:“自己去找点事情做,无需老贴着我。”

    沈薪蔫蔫地收回手,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张寻崇对自己笑一下。

    在沈薪变傻后的一个多月里,张寻崇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如意。他完全就是拿沈薪当疏泄欲望的人罢了,而这个傻子对此毫不介意。

    张寻崇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日渐枯萎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即便沈薪已经交还他元火,他仍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维持生命的力量已不复从前。他会比别人更早死去。

    所以,张寻崇现在反而会放纵一下自己。

    现在的沈薪又乖又听话,在性事上与之前相比温柔太多,张寻崇因不适轻轻抽一口气他都会立即停下动作,安慰似的落下几个吻,待对方难耐地催促才会继续挺入。

    做爱时,张寻崇从不会吝啬亲吻。尤其是在沈薪正抵在能让他浑身颤抖的某个敏感之处,男人会扣着沈薪的后脑与之深吻,肠穴绞紧那根欲望,覆着薄汗的大腿在快感的刺激下战栗不已,直到自己浑身紧绷,失神地攀上顶峰,接着又被沈薪探进濡湿的嘴唇,含住舌尖。

    一面是极尽享乐,另一面却是恨恶恐惧。

    虽然肉欲被满足,张寻崇心底因为某些事,对性事仍有几分抵触。尤其是快意消散殆尽后,那种难以压抑的恶心感便会接踵而至,仿佛有什么一拳打在了他的胃上。

    每每做完爱,张寻崇都会忍着身体的黏腻不适,跌跌撞撞冲出去大吐特吐,吐到眼泪模糊视线,只能呕出酸水才会停止。

    久而久之,张寻崇甚至都习惯了这种身心上的割裂感。

    一个性一个惧,都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能选,张寻崇甚至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有些期盼,也许本身就是用来被辜负的。

    这种顺心安稳的日子结束得毫无征兆,甚至比张寻崇想象得还要早。

    这天,不久前还是万里的晴空,立马变出了一场瓢泼大雨,头顶层云密布,电闪雷鸣,张寻崇完全没有防备。回去路上他顶着雨,走了一会便被淋得半湿。

    张寻崇在雨中抹了一把脸,隐约看见帐口直愣愣杵着一个人,待走近了才发现是沈薪。

    沈薪不知道在雨中等待了多久,衣裳发丝全部湿透紧紧粘在身上,眼睛都快被雨水打得睁不开了。

    朦胧的雨雾中远远走过来的一个人影,沈薪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待对方走到面前看清确实是张寻崇后,两步迎上去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傻啊?!”张寻崇无奈至极,在沈薪耳边吼完,忽然意识到他现在确实不怎么聪明。

    男人赶紧把这个落汤鸡带回去,扒光,洗澡,穿衣。

    沈薪估计在雨中站了挺长时间,即便有热水澡暖身,身体还是着了凉,后半夜再度发烧了。

    张寻崇不得不照顾了他半个晚上。

    沈薪这一夜尤其不安,缩在床上不抓着张寻崇手就不安心。他捉住男人的手十指相扣,放到面前,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晕,一边流泪一边颤声道:“别走……”

    这一回,沈薪的语气尤其可怜,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即将离自己而去一般。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快些睡觉。”张寻崇催促道。

    经过夜晚之后,沈薪又昏睡了半天,烧才彻底退下去。

    沈薪睡醒,睁开眼先是盯着帐顶瞧了一会,随后慢慢撑起身体。他观察着周围的器具摆设,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

    这时,张寻崇因为手伤刚好,正在低头更换手上的纱布,还没意识到沈薪的不对劲。

    听到动静,张寻崇抬起头,正合沈薪对上视线。

    男人还没开口,沈薪便凑上捧起他的脸,指腹摩挲着唇角。想起之前沈薪一些傻傻的行为,张寻崇见他这么费劲心思地讨好,微勾起嘴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薪望着张寻崇,微微一愣,随即吻上他的嘴唇,满是欣喜地开口:

    “你很久没这么对我笑过了,这是为了补偿你抛弃我这件事吗?”

    他声音沙哑,吐字清晰可辨。

    张寻崇刚绽开的笑容蓦地凝固在脸上,心一沉。

    “……”张寻崇盯着面前这个沈薪,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那种熟悉的单纯和喜悦,未果。

    这个沈薪显然不是再昵凡亚口中的“小乎沃”,也不再是先前那个令人操心的傻子了。

    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张寻崇收起笑容,面部某处不可控制地抽搐一下,整张脸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