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众人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危急就消除掉了。 韩三宝不知从哪提了桶水,见情况不对,抬手正泼二人身上。张寻崇浑身湿透,他抹了把脸,见小孩施火不成又要逃跑,一把将其制服,无奈道:“别这样,我这也是听命行事,知州大人听闻此事后定会还你爹娘一个说法的。” 他这么撒谎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炎人都由缉火营收押,本地知县是连审问的资格都没有的。 听张寻崇这么一说,猛烈挣扎的小孩这才冷静了几分,其实是因为他刚刚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咳嗽不止,脸都咳白了,嘴里再喷不出火星。 张寻崇将他交给李相书,徒劳地甩了甩身上的水渍。韩三宝是好意,若不是因为他,张寻崇现在或许就被这小孩灼伤脸了,所以他也不生气。 “散开吧,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张寻崇挥手,驱散围观人群。 人们渐渐散去,只余几个结伴的小孩迟迟没有走开,反而靠近张寻崇,聚在他面前仰头盯着男人。 “你们有事?”张寻崇问。 有个小娃娃脸脏兮兮,像是刚在泥塘里打完滚爬出来,他开口道:“阿虎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抓他?” “他点着了邻居的房屋,吓到人了,若不是灭火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阿虎心肠真的很好,不会故意害人的,能不能放了他啊?” 张寻崇为难:“这也由不得我……” 另一个小孩问:“炎奴就必须要被抓起来吗?” “……好了,回家去吧。”张寻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无可奈何,只得将人赶走。 几个孩子瞧着他,似是不解,却也不多问了,四散开来各回各家。张寻崇回身时,正看见这个叫阿虎的小孩回望刚刚跑走的几个孩子,几个人应当是经常在一起的玩伴。 张寻崇看着阿虎,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尸体派人暂安放于本地的义庄,择日便会下葬。 张寻崇又在长平村逛了一圈,从村头走到村尾,周围人行色匆匆,一心赶路,都不看他。男人走了一圈,东瞧西看,像是在找谁,却寻不到人。他挠了挠头,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却也不敢再耽误,转身离开。 来到先前落地的开阔之处,张寻崇圈起手指含在嘴唇之中吹响了一个口哨,驾驶乌金兽的赵国良听闻声响,很快折返回来,接上几人。 牛文来时有了心理阴影,死活不肯上去,张寻崇对这二道贩子实在没有多少耐心,二度攥着腰带将人提了上去,天上又传来一阵惨叫。 李相书更是直接,手臂一卷,把阿虎搬大包似的揽在腰际,甩出臂上长鞭,登上乌金兽。 待返回衙门,张寻崇先把牛文关入牢中,又带着小孩和狱头交代了几句:“别难为这孩子,对他好点。” 狱头和张寻崇关系还算不错,他点头应下,把阿虎送进了一个还算干燥整洁的牢房。狱头锁上牢房铁门时,忽然感叹了一句:“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缉火营也不放过,够无理的。” 张寻崇心道谁说不是呢。 “在这里就别用火了。”张寻崇敲敲铁门将阿虎注意力引过来,“不然会被锁进水罐里,那滋味可不好受。” 小孩蜷在牢房角落里的干草堆上,抱着膝盖,亮晶晶的眼睛紧盯张寻崇的脸,没说话。 张寻崇回到衙门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去向董大人汇报。 董鸿波听他说人都抓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最初得到长平村有炎人消息时,就觉得棘手。本地衙门中的捕快都没有缉火营“水罗刹”通天似的本事,万一出事不但衙门受损,周遭百姓也不安生。 “办妥就好,有劳张捕头。”董鸿波倒是对谁都挺客气。 张寻崇也没更多的事要说,于是行礼告退。他一出门正碰见李相书和赵国良,俩人闲暇无事,结伴约着去喝酒,顺带也想拉着张寻崇一起。 “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到,还是‘迎客楼’是吧?”张寻崇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应了下来。 赵国良拍拍他的肩,嘿嘿一笑:“对对,早点来,不然小心我俩把酒全给你干了。” 走出几步,赵国良忽然又回身道:“中午饭钱我替你垫了,记得还我!” “好好,一会去了就还。”张寻崇撇了撇嘴,挥手让他快走。 男人又巡了一趟街,慢慢走到蔡记茶楼门前,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往腰间一看,发现自己配的还是乔装改扮时那把花哨的刀。光记着换衣服忘换刀了,张寻崇挠挠头,心想先凑活着用吧,抬脚正要继续走,余光之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什么,浑身一顿。 他转头望去,看清后眼睛霎时亮了。 蔡记茶楼里坐着一个人,身姿挺拔,衣衫朴素,却气质出尘,容貌更是不俗。 对方感知到张寻崇的视线,眼睛正对上他,惊喜道:“真是巧了,张捕头。”他说着,忽灿然一笑。 美人眼含秋水,笑容如明珠生晕,简直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张寻崇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头一次感觉自己双颊发烫,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对方已经已经几步走到面前,拉着他落座。 美人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张捕头,那日帮我解围,不胜感激。” 他指的是前几日张寻崇在长平村帮他摆平了当地悍贼的纠缠。几个悍贼见他容貌姣好,便生了色心,当街纠缠,那时张寻崇正在长平村办事,顺手帮了他一下。 张寻崇点头,忙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件麻布包裹的物什,交给对方:“这是你那日不慎落下的东西,还给你。” 他今天在长平村逛来逛去,就是想找到这人将失物归还。 美人一愣,接过来打开麻布,里面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翠色玉镯,看样子是碎过一次,被人用金子填上裂隙修补了回来。 ”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它了。“美人抚摸手中温热的玉镯,十分欣喜,“难不成,张捕头日日贴身带着这个?” 张寻崇嗯了一声,心中微觉尴尬,犹豫片刻才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能再遇见你。” “你我能再度相逢也是有缘,张捕头数次有恩于我,在下牢记在心。”玉镯对美人似乎十分重要,他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身放好,才抬头,“敢问恩人姓名。” “张寻崇。”男人道,“还未请教公子……” 美人笑了笑:“沈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