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姐姐的男朋友（下）
从方靖进门那一刻开始，丁小龙的感官就没有离开过他。 方靖很高，目测肯定超过一米八，进出门的时候会下意识注意门框高度。 穿衣风格不出挑，但鞋品很好，浑身上下气质很和谐。 头发不长不短，修理得清爽干净，看出来稍稍定了型。 方靖很持礼，并没有对女朋友的家人过分殷勤，和小龙打招呼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种大哥哥对乖弟弟的宠爱。 明明是很场面的问候，小龙却因为思维短暂停滞，应答机械，脸上在其他人看来还显得异常漠然。 丁教授并没有急着摁住方靖谈话，而是提议女儿带客人在家里参观一下。 情侣二人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丁教授悄悄问身边的妻子：“怎么样？你觉得满意吗？” 陈玫女士表情淡然，“两分钟能看出什么来？我只能说本人和照片差不多，还凑合。” 丁教授又把目光转向儿子，发现他似乎在望向那两个人所在的房间，于是走上前把手臂搭在儿子肩上，询问道：“你觉得你姐的男朋友怎么样？” 这问题再正常不过，可小龙突然有些别扭。 “我没什么看法，只要姐姐喜欢就好了。” 陈玫女士这一餐准备的都是自家人爱吃的，她没有主动问女儿方靖喜欢吃什么，女儿不也说他什么都吃，不挑食么？ 所以，陈枚特意多做了一道女儿极其钟爱的“丁家特色菜”——炒折耳根。 之前在厨房摘折耳根的时候，丁教授进来?过一眼。 丁家除了女儿丁雨洋，其他人都怕极了这东西。 “今天小方来，你做这道菜不好吧。这个东西也就洋洋爱吃，小方他一个北方人肯定吃不惯的。” “女儿两个月没回家了，我特意炒一个她爱吃的菜怎么了？我管谁吃得惯吃不惯呢！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吃饭问题上掺一脚。” 陈玫女士的语气并没有很冲，只是拿出她平时跟丈夫呛嘴的架势。 丁教授知道妻子多半还是不满意方靖是个外地人，家境也不如预期，而且现在还有借女儿搞前途的意思。 哎，小伙子，我可是尽力帮你了。 丁教授抚了抚妻子双肩，识相得退出去了。 不出所料，饭桌上，方靖的一轮应对堪称完美。 有问必答，连自己小学时候的事都交代了。 家庭情况，他是独子，父母是双职工，除了童年独处时间比较长，他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情史，他意外地很干净。大学之前一直埋头学习，大学之后又使劲刷高分、做课题。 谈恋爱在他这真的就是不务正业。 除非，有个符合他标准的女孩愿意主动靠近他。 所以方靖收到丁雨洋的暧昧信号后，他决定把握这个女孩。 第一次登女友家门，他自认为发挥完美。 直到他尝了一筷像豆芽又绝对不是豆芽的蔬菜，那股难以言说的恶心瞬间破坏了他无懈可击的表情。 如果不是当着女友一家人的面，他马上当场就要把那口东西吐出来。 为了不出洋相，方靖根本没有咀嚼，直接咽了下去，随即马上吞了两口气泡酒。 结果又因为喝太猛，实在没忍住呛了好几下。 丁雨洋在旁边猛拍他的背，给他递纸巾，语带心疼地说：“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要不去卫生间吐一下？” 方靖一边低头顺气，一边摁住女友的胳膊，表示自己没事。 恢复平静后，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女友家人。 丁教授脸上担忧的表情很明显，旁边的教授夫人也表现出些许关切，但好像又带着一丝玩味。 而单独坐在长桌主位，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此刻却半捂着嘴，眼睛里是盖不住的笑意。 他在笑我。方靖陡然生出些懊恼。 如果没有那口折耳根打岔，方靖会给这顿“坦白局”打个85分，他对自己的优势向来很有数。 女友家的门第和他家相比，确实有些低就。方靖做过被冷脸相待的准备，事实上，雨阳父母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理想得多。 特别是丁教授，他似乎很欣赏自己，之前雨阳给丁教授看的那篇论文是他花了整整一年点灯熬油的结果，他自己相当满意，只是导师那里发核心的名额已经给一个更被倚仗的师兄了。如果丁教授看中那篇论文，加上自己和雨阳的关系，其实能比在导师名下投到更好的期刊。 所以，即使他和雨阳的关系不能马上进入谈婚论嫁，哪怕是保持现状，对方靖来说也是利大于弊。就是毕业论文答辩可能要难过一点，如果直系导师知道他那篇最好的论文跟着其他教授发刊了，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天色已进傍晚，丁家的午饭早已收场。本来方靖还想帮着收拾饭桌和厨房，但丁家常年有阿姨在，陈玫女士几乎不做家务，这次是特意为女儿和男朋友破个例。 饭后，方靖被丁雨阳带着在丁家所处的别墅区散步。这片别墅区占地很大，丁雨阳牵着他逛了快一小时都没逛完。园子里的植被得到了精心的照顾，每一株都被修建得笔直挺拔，亭亭如盖。方靖突然就有点羡慕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丁雨阳。 “想什么呢？” 丁雨阳的下巴搁在方靖的肩上，脸上带着爱人间才有的狎昵，柔柔地问方靖。 “没什么”已经到了嘴边，但方靖意识到可能太敷衍了，于是他垂眸看向雨阳，继而又望着周围草木丰茂的公园。 “我有点羡慕你的生活了，这里真不错。” 丁雨阳其实对方靖的童年生活知之甚少，仅限于之前方靖主动提及的部分。她没有对恋人探查底细的癖好，也不在乎对方的物质条件如何，她只在乎自己的感觉，还有对方对她的回应。 “以后你会经常来这里的，我爸肯定很欢迎。” “雨阳，你真的确定了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确定了。” 丁雨阳被方靖这猝不及防的告白给懵住了，随即双眼雾蒙蒙地扑进他怀里。 “你说呢？我从来没带男的回过家，连男同学都没有过。” 方靖不再说话，心内的潮涌也渐渐平息，他稳稳回抱雨阳，脸埋进她的发里，被舒适的馨香勾引着要寻她的唇。 黄昏已来临，两个交叠的身影镶嵌在浅橘色的逆光里。在距两人不远的一丛灌木旁，丁小龙正静默地伫立着。 他来帮老爸传话，问问姐姐晚上要不要家里的车送回学校。可是现在，他非常不想靠近那个场景。 ＊＊＊＊＊＊＊＊＊＊＊＊＊＊＊ 小龙又梦到了那个画面。 姐姐幸福地被一个男人环抱着，男人的脸隐在迷蒙的光晕中。 姐姐双臂环着他的头颈，然后踮脚吻上去。男人的脸小龙彻底看不见了。 一股刺痛自心底钻出，小龙的喉头开始发堵，他生出一股想要张口出生的冲动。 突然眼前接着吻的男人朝他露出半张脸，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他说，别着急，下一个轮到你。 小龙醒了，他的眼皮还紧闭着，眼珠却在急躁地滚动。睁开眼看清周围的时候，小龙意识到自己还在方靖的床上。 旁边是空的，小龙翻身转到方靖睡的那面，盯着塌陷的被窝发起呆。 他讨厌刚才的梦，每次在方靖家留宿，那个梦就时不时找上他。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罪恶感，才会被这样的梦反复折磨。 但他不想为了不做梦就不来方靖家。方靖厌恶开房，而他也不喜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老在一家酒店肯定不行，难免会碰到认识的人。来方靖家更像他登堂入室，名正言顺地约会。 名正言顺？小龙被这个念头窘了一下。他俩又不是真的在谈恋爱，合得来就勾搭上床，合不来就形同陌路。他和方靖之间永远也所谓的名正言顺。再说，这种思想放在两个爷们儿身上，怎么想怎么那个。 这一通脑补让丁小龙彻底清醒，他找出自己放在这的大裤衩穿上，揉了把脸和头发，出去找方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