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七〕
凌晨十二点，夜场的人陆陆续续出现。但这已经是齐佳嘉的极限了，酒桌上的还在有一杯没一杯的喝，他稍微喝了几口，人已经有些晕，现在又极困，身子稍稍歪着，全靠两肘撑着桌面才勉强直立。 实在困了，一下就歪道在了许忘手臂侧，许忘反应也快，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肩膀。其他人倒没有在意，因为他们两其实已经被默认成情侣了。但是许忘知道，齐佳嘉困了，于是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把齐佳嘉扶了起来。 齐佳嘉醒了，迷糊的跟着许忘不知道走到了哪，走进一间房，是旅店的装潢。许忘把他引至床边坐下，帮他脱了鞋袜，让他躺下，见他裙子掀起来了，便顺手帮着扯了一下。 哪知道齐佳嘉一个激灵完全醒过来，眼睛瞪圆了，两只手死死捏着他的手腕。 “小内内露出来了，帮你弄一下，没想怎么你。”许忘笑着，虽然醉意并没有上脸，但语气却有些飘忽。 齐佳嘉松开他的手，抓起被子的一角盖住大腿那一块，闭上眼睛。许忘大概没有离开，齐佳嘉感到床边的软垫下陷了一些。被人盯着，实在不好入睡，但他很快又泛了困意。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迎面一股湿热的酒气扑在鼻底，嘴唇上凉凉软软的。 饿着肚子醒过来后，齐佳嘉才知道许忘他们玩到了多晚。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显示十二点了，齐佳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饿，越是饿，衣服上烧烤的味道和旁边鲜许忘的一身酒味就越明显。 大概是他来回翻动吵醒了许忘，对方一个翻身，用半边身子压住了他，手臂一揽，将他搂得死死的。齐佳嘉被酒味呛了两口，最终只能换了嘴呼吸。 如此折腾了半个小时，实在胃里发慌了，齐佳嘉轻轻拍拍许忘的手臂和背；见没反应，又拍了拍脸和头；还是不动，于是凑去了耳边喊他。 齐佳嘉先是看见许忘脸上露出一些奇怪的表情，接着听见他鼻腔里发出的憋笑声，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你早就醒了是吧！”齐佳嘉有些赌气，但声音却不大，像还在担心会吵到许忘休息一样。 “你翻来翻去的，任是个猪也醒了。”许忘缓缓睁开眼，盯着他，忽然靠近了过去。 齐佳嘉心里一惊，皱眉闭眼，缩起了脖子，但并没等来他所期望的场面。许忘只是从他枕边拿走了一串钥匙，然后下床洗漱。齐佳嘉从床上一下翻了起来，感觉自己脸烧得滚烫，心里反问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他好像终于有点清醒了，思考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忽然疯了般找自己的手机。 开机看，宋慕霖昨晚和今早分别给他发一条问候的短信，问他睡了没，吃早餐了没。然后再没其他的人联系他。齐佳嘉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等那些氧都排了出去，胸腔似乎又空荡荡的，无所依存。 齐佳嘉爬起来，一声不响站到了许忘身后。 “我，咕噜……马上好。”许忘嘴里还含着半口水，三下五除二漱了漱，就把洗手台的位置空出一半给齐佳嘉。 齐佳嘉神不守舍的，许忘自然发现了，看他刷牙，白沫子滴到领口了都没反应。许忘把自己整理好，用脸颊靠向齐佳嘉的头顶，两个齐齐盯着镜子里的对方，样子逗笑了齐佳嘉。 “怎么啦？”齐佳嘉才问出口，许忘就取了一块毛巾擦了擦他的衣服。 “没什么，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许忘放好毛巾，非常认真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是一个能够让他安心的解释。 齐佳嘉想不出什么理由敷衍过去，何况许忘看着并不好骗，于是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怕男朋友生气吗，”许忘说着笑了，“我们这样确实有点像偷情的。”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了，但也不全是。齐佳嘉才不在意严绎会不会生气，严绎的喜怒无常的恶劣性子从来不是他在意就能改变的。 但在他第一次背叛齐珩之后，内心一直坚守的忠贞，似乎就越来越不值钱了。他既觉得自己做错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内疚的。齐佳嘉心情很古怪，表情也很古怪。 许忘看他眉头一下皱一下松的小表情，心里忽觉得被猫尾巴瘙了一下，痒得直乐，就捧起齐佳嘉的脸，在脸颊上“啵”了一口。 好像想要占用这个小家伙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严绎的人了。表里如一的单纯懂事——齐佳嘉确确实实，完全是许忘的菜。 “别怕，别不开心啦，我们又没干什么。”许忘还试图让他放宽心，果不其然获得了齐佳嘉的白眼。 齐佳嘉嘀嘀咕咕小声埋怨：“你亲我，你还说没干什么。” “不乐意我亲你啊，那以后不亲了。”许忘故意用手把他刚刚亲过的皮肤来回擦拭了几下。 “本来也不该亲我！”齐佳嘉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气，许忘不讲道理的亲他，又气许忘亲完之后装模作样开始讲道理。 “可我忍不住，”许忘搂着哄着齐佳嘉出门，“要不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以后只给我一个人亲好不好。” 餐位已经被收拾干净，人明显比昨晚少，大概还有很多人没睡醒。 许忘拉他到双人座坐下，在菜单上胡乱画了几笔，眼睛始终盯着齐佳嘉，嘴上说着挑逗他的话：“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好难搞哦，我都没有继续追下去的信心了。” 齐佳嘉瞥了他一眼，对他那副吊儿郎当的俏皮样子竟然说不出难听的话来，被接连几记糖衣炮弹轰炸下来，齐佳嘉松动了双唇，叹了一句：“分手，也不是我一个说了算。” “原来你真想过为了我跟男朋友分手啊，”许忘把座位拉近了，抱住他，“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我好感动。” “噗嗤，有病啊你。”齐佳嘉气笑了，对着他胸口锤了一下，手还没收回去，就被许忘握住了腕子。 许忘又煞有其事地用郑重的语气问：“那我以后可以亲你了吗？” 齐佳嘉缩了缩收，没挣开，被许忘盯得脸红心跳起来，还故作镇定，回答得十分含糊：“亲不亲，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说不准，你就不亲了吗。” “你说得也对，可能男人都这样吧。”许忘连连笑了几声，如愿又亲了亲齐佳嘉的鼻尖，但这次齐佳嘉没躲，也没生气。 许忘倒也没想这么快就把齐佳嘉抢过来，一则他还不知道齐佳嘉对严绎来说到底算什么，再则，他自己心里对齐佳嘉的情感也是一些快餐式的情动。而且，齐佳嘉年纪这么小，他也不想当一个骗人家感情和身体，最后拂袖而去的渣男。他打定主意暂时不会碰他，最亲密也不过是嘴对嘴碰一下。齐佳嘉的反应总是显得那么纯情可爱，让他更想多怜惜几分。 下午四点，许忘把齐佳嘉送到了小区门口。齐佳嘉走的时候，许忘还提醒他：“下次别傻乎乎跟陌生人自报家门，多危险啊。” 齐佳嘉倒是犹豫过，但他就是打心底无条件的信任许忘，听见许忘这么关心他，更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笑着点点头，跑跳着回去了。 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齐佳嘉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打滚。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许忘的笑容和声音，虽然再刚刚告别不到一个小时，但他很想问问许忘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在干嘛？ 拿起手机，发了短信，齐佳嘉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胡乱刷着娱乐新闻，才恍然发现，假期只剩最后两天了，而齐珩还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这个小长假他不回来了吗？ 齐佳嘉想着要不要去问一句，但又生出“不回来”也好的念头。并不是他不想齐珩，只是他现在有更想见的人。 大概过了五分钟，许忘回了消息： 怎么了，想我了？ 齐佳嘉对着手机傻笑，想着要损他一句自恋，还是回其他什么的，许忘又发来了信息： 我来见你，半个小时到。 齐佳嘉试图忍住内心的喜悦，最终“呜”了一声，把手机甩到了一边，头埋进了被子里。他来回打了几个滚，像个发酒疯的人一样胡乱怪叫，蓦的又安静下来，直直坐在床上呆上几秒，翻身捡起手机，进洗手间整理头发。 齐佳嘉把一切收拾好，换好鞋，坐在了玄关的换鞋凳上等。漫无目的翻看各种软件，半个小时下来竟然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进他脑子。 许忘没有给他来电话，但他已经踩着点跑出去了。 走到一半，许忘打来电话，齐佳嘉立马接通了。 “我到了，你下来吧。” “好。”齐佳嘉应着，脸上早早按捺不住挂起了笑容。 他步子变快，但是到了门口，看见许忘就站在十几米开外，又慢下来。许忘也换了衣服，黑色的短袖，宽松的运动裤，比平时看着要少一些“不良”的气质。 许忘看见他后，把手机收进口袋，微微向前展开了两臂。终于在这一刻，那些时时惊醒齐佳嘉应该控制自己行为和情绪的“三纲五常”终于被心中的欢喜打破。他两步并作三步跑过去，轻轻一踮脚和许忘抱了个满怀。 或许这就叫小别胜新婚？ 至少在刚不久他们分别的时候，齐佳嘉还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或是多需要许忘。 但是现在再见到许忘，所有的情绪都在告诉齐佳嘉，他疯狂地喜欢上了一个并不熟识的人。 许忘抱着他的腰，让他的脚尖堪堪够挨着地，鼻子蹭了蹭齐佳嘉的发，说：“香香的。” “啊？”齐佳嘉好像没有听清，或者听错了，他搂紧了许忘的肩膀，回答道：“我也想你！” 许忘笑了几声，连连在他的脸上额上落吻。 “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我们一起吃？” “好啊！” “嗯……你要不要和家里人说一声。”许忘看了看小区门里面。 “没事，我爸出差去了，家里根本没人，”齐佳嘉挽住他的手臂就准备走，又停下问，“你的车呢？” “那呢，”许忘按了一下车钥匙，路边一台红色的车闪了闪前灯，“两轮的借别人玩去了。” 眼神很刺眼，样式也很不普通，看着像趴在地上的。齐佳嘉对汽车没什么了解，但也猜出这是台超跑。齐佳嘉确实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这种车他不喜欢，但坐上去也是头一次。 这个车子的声音一样非常的高调，以至于开过闹市区的时候，齐佳嘉都会默默在心里向那些被吵到的路人道歉。 许忘又带齐佳嘉见了一群生面孔，大抵都是他的狐朋狗友，各个都是人精，忒会看眼色。齐佳嘉才在许忘身边坐下，就有人殷勤的喊着“忘嫂”上来敬酒。 许忘帮他推开了，说他不喝，之后也就再没人来劝他喝酒。但这个酒店不备果汁牛奶，最后给了他一些果酒，里面塞满了冰块，稍微化开厚，酒精浓度就很低了。 看得出这儿是许忘的地盘，来的人也不全是朋友，巴结许忘的占多数，有人甚至试图通过讨好齐佳嘉来达到目的。无奈齐佳嘉的反应实在显得不像是能帮得上他们的人，加上许忘似乎不让他们乱像齐佳嘉搭话，那些人也就不怎么聊了。 齐佳嘉只能在这些酒鬼的只言片语里听清“忘哥你看那事能不能帮个忙”之类的请求，但说得很含糊，具体什么事，齐佳嘉无从得知，应该是他不能知道的事。 这一晚上远没有上一晚开心，虽然许忘那么亲密的抱着他，但齐佳嘉插不上一句话。他知道，许忘应该是不得已才带他过来应酬的。所以他也很乖，一点不闹，吃饱喝足了，就靠着许忘的胸口，一般耳朵里是嘈杂的音乐和吵闹声，一边耳朵里是许忘的心跳和说话声。 好在这顿饭没有吃太久，齐佳嘉迷糊要睡着的时候，许忘拍了拍他的背，和其他人说自己要现行离开了。 齐佳嘉揉揉眼睛，被许忘带了出来。 “困了？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齐佳嘉喝了点酒，确实困了，说起话来都慢吞吞的：“嗯不……你一会儿还要和他们继续喝吗，还有其他事情吗。” “嗯，一会儿可能还是会很吵，所以我想还是先送你回去，”许忘帮他理了理头发和衣领，“对不起宝贝。” “没事，没事的。早知道你今晚还有事，不一起吃饭也没关系，估计我在也不是很方便。” 许忘有些意外，齐佳嘉有些太过善解人意了，而且看不出一点生气或是说反话的意思在中间，心中更是觉得有愧于他。 “我也想见你，所以擅自把你带过来了，”许忘抱住他亲了亲发顶，“以后不会带你见这种人了。” “没关系，他们是你的朋友嘛，我总要融入你的生活的啊。”齐佳嘉的什么从胸口传到到耳骨，让许忘沉默了良久。 许忘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吻了齐佳嘉的唇，深深注释了他一会儿，再次一吻。两双柔软的唇只是单纯的贴在一起，互相传达着微弱的温软触感，但其中似乎又缱绻情深，爱意绵长。 很一会儿后，许忘松开他，有些气馁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齐佳嘉捏了捏他的拇指，说：“没关系，我们明天再见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