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三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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瓠叶原以为在地下室会面临更多的折磨，早已做好忍痛的准备。 谁知，在莫清廉带他进地下室后，除了一条捆住了他脚踝的锁链外，莫清廉没多说什么，没有提及自己骗了他任何事，更没有打骂和嘲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下室。 瓠叶坐在地下室的床上，看着香樟树制成的木桌，精致可口的小食，白净无尘的墙壁，顿觉神智有些恍惚。 这比莫清廉以前对他的待遇都要好上一些。 为何男人会对他那么好？明明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不仅惹他生气，更是让他伤心，应当将他丢进又脏又臭的烂水牢里毒打一番才好。 他的父母……要不是因为他的自作聪明，现在的男人应该家庭美满……幸福快乐吧？ “啪嗒——” 豆大的泪珠从瓠叶的眼角滑落，泪水沾染着秀气的睫毛，充盈着他的眼眶，眼前颇为诱人的点心和舒适的房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胸口传来了似撕裂般的疼痛。他宁愿被狠狠的抽打、折磨，也不想被那么温柔的对待啊……他不配的…… 总是那么自私的做决定，自我感动的拿出桃花枝，自以为是的接近他，帮助他，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总是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无论是第一世的懦弱，第二世的自私，还是第三世的贪欲。他可以逃的，他可以和门当户对的小姐成亲的，他明明不喜自己的……为什么这么贪心呢，为什么要接近他呢，默默守护着不好吗？ 打着对他好的名义擅自作主，结果害了他。如果再次重来……自己怕是又要不要脸的贴上去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呀…… 玲儿小姐说的没错的……他就是个祸害……只会给男人带来不幸……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还恩了…… 莫玄玲的这些话说不刺痛他是假的，一直以来，瓠叶强行把这些心情埋藏在内心深处，不去碰它，生怕一想起来，铺天盖地的悔意会将他淹没，他觉得恩情随着一世世越还越多，他添的麻烦也压在男人身上，一层一层的。 本来充当男人的出气筒、发泄性欲的物什，他还有所用处。 现在这个作用都没了…… 瓠叶呜呜的低声幽咽，沾满泪水的脸闷在蜷曲的双腿间，只觉得心里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哭得很压抑，低不可闻，可奈不得莫清廉在他抽泣的时候便已回到地下室，听见了瓠叶哽咽的声音。 莫清廉矗立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手忍不住攥紧了胸前父母唯一给他留下来的一块玉佩——那是父亲特地从镇上花了不少钱买下来的。他闭上眼睛，回忆幼时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以前这些点点滴滴的美好都是砌成他恨意的基石，现在，美好中混入了一张温柔浅笑的笑颜，死死的占据在他心脏的一角，时不时的触及那层探入心底防线的薄膜。 对于瓠叶，他应当是恨的，只是在和那人相处的时候，心里却莫名的有一丝亲近之意交杂其中。 在师妹成亲那天，比起用鞭子抽打，他选择了行房来泄愤，一心沉浸在肉欲之欢。觉得不爽了，除了将那人的穴给操肿，窒息也不敢太用力了，见青年难受了就停下。看见那人傻愣愣的一副要哭的样子，心脏就像哽住了一样，特别难受。 现如今多了一道与他“相爱”半年的回忆，在莫玄玲用出那铃铛后，奇奇怪怪的记忆也挤入了他的脑海，他很确定这段记忆他不知情、甚至没经历过，那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虽长了和他一样的脸，身边看似温婉如玉的青年也和瓠叶如出一辙，只是当世的他不可能也没机会穿上这样的衣服——这是朝廷地位显赫之人才会有的服饰。 这就是与那狐狸前世的记忆吗…… 莫清廉回想那段陌生的记忆，撇开一些琐碎的杂事，前世的他对瓠叶满心的喜爱是遮不住的。虽然只有小小的几个片段…… 莫清廉扶额苦笑，现在的他只能像纸老虎一样冲他叫，重手舍不得，骂了马上又心疼了。 其实，瓠叶也没做错什么。他曾翻阅过古籍，千年桃花枝对人一世百利无一害，对人或是妖魔，都是极为珍稀的物什，只是下一世退去面罩后易引来妖魔的窥视，结局便是如他一样，闹的家破人亡。 解刨自己的内心，他对瓠叶的恨，建立在泄愤的基础上。 “为什么只考虑了你前世的爱人，却不想想今世的我？” “为什么要擅作主张的把桃花枝给前世的我，今世的我怎么办？”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不能像帮助前世的我一样，在我身边……” 莫清廉的脑海里多次浮现了“如果八岁遭难那一天，瓠叶能在他身边，或许父母也不会死去，他也会……” 或许他也会像前世一样爱上瓠叶。 八岁后的他曾想过这个妖怪的模样。 师父说只有千年桃树妖和相依相伴的狐族才有这桃枝。 所以，在他的想象中，赠他桃枝的狐狸是一个天生媚骨，处处留情，又不管不顾，薄情寡义，短情的妖。 如果不是这样的狐狸，为何送了桃枝又不来寻他？任凭他痛苦绝望，失去双亲…… 定是短情忘却了他，现今又和他人有情有义！ 如果不能顾及全部，如果不能长久，又何必赠这花枝！ 直到那日见着那狐狸。 可笑他爱的不仅是只狐狸，还是个男的。 爱上一只雄性妖怪，如此有悖常理，离经叛道一事他都能去做，可见这狐妖勾引人的本事之强。 装什么千辛万苦，不辞辛劳的寻他的模样？ 他顿起警惕之心。 当初不管不顾，如今见他长成后又粘上来坐收果实。 这样的妖怪真让他恶心。 …… 然而，相处久了，狐妖任劳任怨、温柔乖巧的模样却渐渐刻在他的心上。 随他冲他、骂他、凶斥他，伤他、辱他、折磨他，狐妖总是温顺的承受下来了，温润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部。 如果真的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妖怪，他又何必受自己的调遣，随便找一个新的人重新开始都比待在自己身边要好到手的多。 瓠叶…… “……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 一声声带着泣音的道歉像锥子打在他的心口，莫清廉松开了手中的玉佩，一把推开大门，当下快步上前，双臂撑着床沿，将一脸愣愣的挂着泪珠的青年圈在自己的身影下，声线生硬的说道：“别哭了。” “不要难过了。” “以后不凶你了。” “好不好？” 爹、娘。 对不起。 是时候把你们放下了。 莫清廉的指腹轻轻拭去青年眼角的泪水，随即便俯身亲吻着带有咸味的嘴唇，细细的、吻啄。 视若、珍宝。 莫玄玲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除去将瓠叶关在地下室，莫清廉对他的态度确是软化很多，不论是吃食还是穿衣，莫清廉事事亲力亲为，挑的尽是极好的，连自己都眼热！ 这些本来都是属于她的！莫玄玲恨的牙直痒痒。 某日，莫玄玲暗自到地下室偷看，见莫清廉一边亲吻瓠叶的额头，一边慢慢的将自己的性器推入下面软和的后穴，动作小心翼翼，温柔不已，气狠了，当即走上前想要把瓠叶从床上拽下来。 莫清廉早已看到藏在角落的身影，只是现下正和瓠叶交合，不想为了无关的人烦心。谁知莫玄玲非但不识趣的走开，反倒要伤害身下的人，随即使用术法，在那那女人碰上瓠叶的那一刻将她丢出房外。 莫玄玲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下室外，屁股撞在冷硬的石块上，痛得当即就哇哇大叫起来。 莫清廉烦的头疼，又用灵力将她隔空举起来，搁置半空中。 莫玄玲浮在空中叫的更加大声了，身体乱动着，尖叫道： “莫清廉！你别忘了是谁救的你！” “我也没忘是谁丢下的我。”莫清廉冷笑一声，也没管霎时脸色刷白的莫玄玲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什么便把她丢出地下一层，而后俯身安抚面露担忧的瓠叶，低声道：“没事的，我们继续吧。”只是这女人他要想办法弄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莫清廉的心结慢慢解开，将瓠叶带回到上层的卧房过着如前世的生活。 只是，莫清廉释怀了，瓠叶却无法释怀。自莫清廉恢复记忆的那日起，他常常会想起莫清廉的父母是由于他才死掉的，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时常愁眉不展。 这种歉疚和悲伤在人与妖魔的大战中达到了顶峰。 ……直至绝望。 人界与妖魔常有摩擦。 不曾想这种摩擦会演变成旷世大战。 玄机门以及众多门派为了抵御妖魔对人世间的侵袭，必须上前迎战。 莫清廉，身为玄机门的首席大弟子自然不例外。 莫玄玲自莫清廉向她丈夫“告状”以后，便被关至其宗府，日日毒打辱骂，过着比以往更加水生火热的日子。她回到玄机门本就是打着找父亲庇护，并且让莫清廉重新迷恋上自己的念头去的。谁知父亲仍在闭关，莫清廉本就对她冷漠，在那日把她丢出地下室后，竟通知丈夫领她回去，并说了些什么，导致她过得苦不堪言，尤其是在狗男人娶了新欢后，日子更是生不如死。 莫玄玲现在后悔死了，如果那日没有去什么地下室，现在的自己还处在玄机门的羽翼下，丈夫也会因为忌惮莫清廉的实力而不敢冒进。 如今一切都没了。 都是莫清廉的错！自己好歹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妹，幼时还救过他，竟如此无情无义，将她送入别人得虎口中！ 莫玄玲恨瓠叶，现在更是恨莫清廉狠心，完全忘了从幼时起，自己便瞧不起莫清廉穷乡僻壤的地方来的，从来不和莫清廉呆一块玩，直到莫清廉有所成就才肯叫他师兄；救莫清廉的也不是她，而是她的父亲；先无情无义，把莫清廉丢在危机四伏的深林里。 如今，妖魔大军先进攻的是她丈夫的宗门，宗门人不敌，狗男人和狐狸精先后惨死在妖魔手下。莫玄玲关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密道里，因祸得福，免逃一死，又因父亲闭关结束，遮掩她气息的屏障撤退，父亲及时找到了她，将她带回宗门。 “爹，事情就是这样！”莫玄玲咬牙道：“就是这两个狗男男害的我如今灵力损伤，容貌损毁。如果不是莫清廉如此狠心，我又怎么会受此折磨呢？” “莫、清、廉！”莫玄法面容扭曲，眼底暗藏一丝阴狠。莫清廉敢伤他女儿，即便实力不敌他，他也会让莫清廉付出代价！ 莫清廉有千年桃花枝的加持，实力猛涨，在妖魔大军的进攻下一次次的击退敌军，其声望也在人族中高涨起来。 人人都知清廉道长极为厉害，有他在便能护百姓周全。 那日是大战的最后一日，妖魔已被打得溃不成军，莫清廉在百姓的拥护下，回到玄机门。 他的父母就是因这些妖魔而死，现在他守下了千万百姓，可以让惨剧不再上演，心中自是喜悦的。 这种喜悦之情迫切的想要和一人分享，当即便冲入他们的卧房内。谁知想见的人没见到，却多了一张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师父！”莫清廉惊讶道，随后单膝跪地，俯首说：“恭喜师父闭关成功，实力更上一层楼。” “呵，上了几层楼都没有我这个徒儿来的厉害啊。”莫玄法转身，冷冷的看着这个过去让他称赞不已的徒弟，自己觉得一口老血喷出，后悔救下他收他为徒。 “师父，您是为了师妹的事情来的。”莫清廉一见莫玄法的神色就知道他找自己的原因，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伏手认真道：“师父，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师妹她做了多少错事，不论瓠叶身上的，光是私放魔物、虐待百姓就应当被斩首。”莫清廉原本想让莫玄玲吃点教训便带她回来，谁知在此期间，他查到不少莫玄玲做的龌龊事，关在那宗门里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女儿！容的得你擅作主张？！”莫玄法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捡来的一条狗！养你长大，不过是希望你能成为一条守门的家犬，护我玲儿周全的！呵，你倒好，为了一条野狐狸伤了玲儿，还说不后悔？好，好！我让你看了这畜生你再说你后不后悔！” 莫玄法说完便拿出了一个缩小版的火炉，将其放大，高举。莫清廉在见到这火炉的那一刻神色剧变，瞳孔收缩。 “瓠叶！” “哈哈哈，你应该知道我这火炉的效果吧？” 莫玄法见莫清廉目眦尽裂，爽快的哈哈大笑，故意道：“皮肉被不灭神火慢慢烤制，直至灼烧化作血水。” “我等了你一个时辰，这狐狸精也已经烤了一个时辰，你猜猜它现在是什么模样？” “莫玄法！！！！！”莫清廉怒吼道，不灭神火的力量他是知道的，对人伤害不大，对妖却是十足的折磨。瓠叶被烤了一个时辰，想想都知道它现在成了什么样，如果再不救他，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怎么样？”莫清廉闭上眼睛，他知道再怎么叫，即便是杀了莫玄法都无法将瓠叶救出，莫玄法等他过来，给他看这火炉无非是为了折磨他，向他提条件，现在，每一秒对瓠叶都是折磨，他得速战速决。 莫玄法就是要看莫清廉痛苦不已却无计可施的样子，他托着火炉，眼底是阴毒带着残忍之色，道：“太简单了，对于清廉道长来说。” “只要你吃下你面前的这颗化魂散，我保证，火炉里的小美人就会立刻回到你身边。”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求你了！！！求你了莫清廉！！！求求你不要吃下它！！！”瓠叶在火里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二话没说便拿起化魂散倒入口中，莫大的恐惧瞬间笼罩着他。 化魂散，会魂飞魄灭的…… 再也见不到…… 求你…… 我求求你了…… 不要，不要死…… 我…… “我爱你，叶儿。” 瓠叶跌坐在地上，已经烧去外皮只剩下血肉的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就这么在他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倒下，微笑着对他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