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做不做亏本的买卖
此事了结后，唐自清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只是明洲依旧在第二天过来拼图，唐自清让他拿回去拼，明洲却说这拼图太长了，横着拿的话根本进不了电梯门，何况他已经拼好一个小角落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唐自清找来胶带把小角落上的拼图粘好，对着门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明洲沉默了半晌，无奈之下终于抱着拼图离开了。 他思来想去，处理南珍这件事还是太冲动了。 唐自清最忙的时候每天五点一线，早起去咖啡店兼职两个小时、火急火燎赶到学校上第二节课，又去章姨的店里打工，五点之后便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了，通常他会选择去网吧里待到晚上八九点钟，跟Z一起双排打打游戏，困了就回家洗洗漱睡觉。 不过令他费解的是，Z玩了三个月的游戏了，操作依旧和新手一样。虽然不会失误开枪打死他或者是炸死他，但是这个反应和手速仿佛乌龟一样极其慢吞吞。 比如现在他已经躲进了房子里，对方还在找开门键，反正此刻附近也没什么人，他便好整以暇地从二楼看着对方的动作，一分钟后，Z终于进了门，然后慢慢悠悠找通往二楼的楼梯。唐自清走到楼梯旁拉了个视角看着他，看他第三次与楼梯擦肩而过时没忍住说了句：“就在左边的拐角。” “哈哈哈哈——”几道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唐自清猛地一回头，才发现他后面围了四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正疯狂地嘲笑着Z的操作。 Z刚走到楼梯口就停了下来，许久后屏幕上出现一句话：他们在笑谁？ “呃……”唐自清有些尴尬，挥挥手将四个高中生赶走，才说：“他们看电影呢，不是笑你。” Z：哦。 接下来的操作更是堪称“龟”见愁，唐自清告诉他左边窗户外面有个人正在靠近，他腾得一下子站起身，傻站在窗户那里举着枪瞄，要是能打中还好，他偏偏还打不中。那个敌人本来没看到他，他一开枪就暴露了，敌人立刻跑到一棵树后面。 “你先蹲下，我们从后面跳出去。” Z又傻站着不动了，许久后打字说：好。 然后……“砰砰砰——” 【龙傲天击倒了Z】 敌人开了全部麦问：“人机？” 唐自清将Z扶起来，让他蹲在里面安静打药，然后从后面的窗户跳到了一楼，同时扯开一个雷，听着脚步声进了房间后炸了过去。 那人反应很快，躲开了一些才没有被直接炸死，唐自清回到房间，将Z喊下来让他补枪。 敌人已经放弃抵抗，直接待在原地不动了，Z自信满满开了十几枪……全都空了。 “这他妈到底是不是人机？”敌人有些抓狂。 唐自清给Z找补：“这是心理战术，他不想直接杀了你，想吓唬吓唬你。” 敌人：“操！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他妈折磨我！” 最终他死于失血过多，人头算在了唐自清的身上。 虽然Z的技术真的很菜，但跟他打游戏总能找到一些乐趣，充分说明了队友一旦菜到某种程度就不会招人恨了，只会招人笑了。 连城大学最近要举办校庆，原本大三和大四的学生不需要参加，但是校长突然说以往的校庆上节目太少，不够热闹，因此这次大三和大四的也要参与进来。要么每个班必须推出至少一个节目，要么两个班一起合唱一首歌。 这下表白墙上更热闹了，往届的抱怨毕业太早了，这届的抱怨都大四了还得回学校参加校庆。 唐自清班里的人对参加校庆这件事非常积极，当即拍板决定自己班里单独出一个节目，自愿报名。文艺委员在说完“自愿报名”这四个字后眨着星星眼看向唐自清，唐自清无奈点头。 文艺委员笑成了一朵花：“这次第一肯定又是我们的！” 他们很快决定了表演的曲目，按照之前两次的方式，唐自清负责唱，夏一灵负责弹奏，又分别选出了五男五女伴舞。 上午第二节没有课，他们去音乐楼借了个空教室练习，一直练到十二点多才停下来。唐自清一听文艺委员喊停就急急忙忙提起书包跑了出去，“我先走了。” 文艺委员在后面喊：“好——注意安全——” 他跑出学校大门，却在跑到马路边时忽然顿住了步伐。面前缓缓驶过一辆白色的车，副驾驶的车窗大开着，女人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了句后侧过脸来，她微微垂着眸子，五官精致又明艳，似乎注意到有人正在盯着她看，于是抬眸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男孩子的背影。 来来往往的路人奇怪地看着那个僵在路边的男孩，他仿佛被一根巨大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车子已经消失在了学校附近，唐自清被刺耳的喇叭声吵得猛然回神，如梦初醒一般大口喘着气，呼吸声竟在颤抖。他抓紧了书包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公交车站，跟章姨请了个假后直接回了家，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 第二天的上午没有课，唐自清整理好心情才去了咖啡店里。七八点钟的咖啡店排队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是匆匆买一杯咖啡就去上班，只有几个人会坐在店里或是看书或是看电脑。 忙过这一阵，老板去附近的批发市场买纸杯去了，店里只有他一个员工。他坐在柜台后面看了会手机，听到开门声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外表看是郎才女貌，男人五官硬朗英俊，女人五官精致明艳。 他们在看到唐自清时表情皆一变，男人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女人直接红了眼眶，快步上前唤：“你……” 唐自清礼貌又疏离地打断她：“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 男人上前来揽住女人的肩膀，“两杯冰美式。” 他们坐在了靠近柜台的座位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唐自清看，女人小声说：“我们一定要好好补偿小辞，他受苦了。” 唐自清端着两杯咖啡走过去，将咖啡放在两人面前，微微点了下头后想要离开，却被女人叫住：“小辞……” 他看向女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阿姨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辞。” “阿姨……”女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脸色唰得白了，眼泪夺眶而出，她起身抓住唐自清的小臂：“你就是我的小辞，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抛下你不管。” 男人也站起身来，眼眶微微泛红：“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将你丢在孤儿院里，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我们当初生意破产，欠了很多债，担心拖累你才将你放在了孤儿院的。” 店里的其他客人好奇地看过来。 唐自清握住女人的手腕，将她推开，指了下自己左胸口的工牌：“抱歉，我叫唐自清，不是你们口中的小辞。”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你看看妈妈，你和妈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你难道认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都说母子连心，即便两人从未见过，但看到对方后还是能第一眼就认出来。唐自清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才发现原来他的长相遗传了他的母亲，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自清盯着她看了许久，走出咖啡店，等二人跟出来后才道：“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我的学校和我工作地址的，只希望你们二位今后不要再打扰我了，可以吗？” 他们懵了一瞬，男人有些生气：“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认我们吗？你可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是你们不认我在先。”唐自清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更准确的说，如果不是我替你们还完了那五百万，你们根本就不想认回我。你们现在生意又成功了吧，应该能拿出五百万来了吧。”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让他们拿出五百万来还给唐自清。 男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却是更生气了：“唐小辞！” “我叫唐自清。” 女人又气又恼地瞪了男人一眼，又对唐自清说：“小……清清，你误会我们了，我们这些年来逃去了国外，在国外白手起家，如今生意有所好转，我们就立刻回国来寻你。” 唐自清点了下头，问：“所以你们究竟能不能拿出五百万？” 看女人沉默了，唐自清笑了：“我不是要你们还钱。” 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小辞……” “既然想认回我，就要拿出点诚意来，五百万不过分吧？”相当于用五百万买个儿子。 唐自清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心里一阵嘲讽：“其实我过得很艰苦，因为没有钱，所以每天要打两份工。” 女人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拿出五百万的？” “卖身。”唐自清顿了一下，“你们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他低低笑着，鼻尖微微泛酸，眼眶渐渐红了，视线变得朦胧：“五百万买一个儿子，这笔买卖你们做不做？” 他们不说话。 世界上没有一个商人会做亏本的买卖。 笑声染上了冷意，而后停了下来，“你们找了我三个月，而我找了你们整整十五年。” 十五岁之前的他羡慕其他孩子能有父母陪伴，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他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是爬到高高的树上看着通往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期待着路口能出现一对夫妻，他们会在看到树上的唐自清后担心地跑到树下，此时唐自清就会笑着从树上跳下来，然后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吃着妈妈给他买的糖果。 十五岁之后，唐自清因为中考成绩太好上了市里的报纸，一露面就被讨债的人发现，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一天都仿佛身处炼狱，被殴打，被谩骂，他为了少挨揍，渐渐学会了反抗。他们是亡命之徒，唐自清却是拼了命要活下去的人。如果一个人能在绝望中仍然充满希望，那么他将所向披靡。 无论他遭受了多少折磨，忍受了多少痛苦，从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他们还钱。只要他们对这个“亏本的买卖”点一点头，哪怕犹豫了很久很久，他都会试着去慢慢接受。 “我很感谢你们生下了我，让我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太阳有多明媚，晚霞又有多绚烂。”他的眼前浮现出一片紫红色的晚霞，绚烂到了极致。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必须要原谅你们，那五百万就当做是我换来的自由。从今往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提起诉讼。到时候你们不仅会被曝出曾抛弃亲生儿子不顾，还会赔偿给我五百万的巨款。”唐自清不顾他们的反应，转身走进咖啡店。 两个人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上了车，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