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到万旭站在自己面前，夏依海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个平时狂妄的男孩，此刻正露出带着歉意和紧张的神情，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手柄处坚硬的竹条深深地陷入了手心。夏依海看着万旭紧闭的唇，又扫了一眼他的手，手心泛红，指尖却发白。

    夏依海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万旭下身的位置，稍微整理起来的思绪又很快地飘散开来。今天是周末，本来还想着有两天时间不用见到万旭，谁知他自己上门来了，还是自己给他开的门。

    夏依海突然想起了教室的门，他坚决走出的那扇门，一如既往的不屑一顾。带着被唤醒的傲气，抛下了曾经的屈辱，他的身後，是那些不值得的忍耐。

    还有一丝不挂的万旭。

    夏依海听到了呐喊，万旭让他别走，他自己应该没有意识到，那些挽留的话把他衬托得多麽脆弱。夏依海仿佛听见了心灵的颤抖，那里面藏着巨大的恐慌。万旭尝试拉住自己的手，他的喉咙里残留哭喊後沙哑的痕迹，连他的声音都被一字一句地磨破了。

    夏依海仍然往前走了，但他记住了万旭的每一句，每一个表情，因为他迷惘了，就像看着万旭站在他家狭小的客厅里一样迷惘。

    “依海...”　万旭终於开口了，他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篮子，他求救似地擡头看了一眼夏依海，对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莫名其妙地，万旭像是拥有了勇气，他突然低头鞠躬，说道：“对不起！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抱歉。”　万旭顿了顿，他的心跳得飞快，随着下腰的动作，颤动得越发明显。

    万旭像是忘了自己还拿着水果篮，他就那麽傻傻地提着，小臂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了，他还是不放手。紧张害怕的时候，捏着点什麽，似乎有助於心情的舒缓。

    “夏依海，以前都是我不对，我错了。我...”　万旭额前的汗珠滑下，在他眼前滴落地板。他紧闭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貌似坚定的声线里含着一丝颤音，他不敢擡头：“请你原谅我。”

    沈默在两人之间回荡着，万旭弯着腰，全身的血液都往脖子和脸颊流去。他的手臂开始抖，有些微微的酸痛，身後难以启齿的位置也被拉扯着，若隐若现的不适令万旭坐立难安。

    但最折磨他的，还是他的心。

    手上的重担被突然移除，万旭慌忙擡头，看见了夏依海的侧脸。几缕柔顺的黑发垂了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万旭只能看见他淡粉的嘴唇，并不能够判断他心情如何。

    “不重吗？”　夏依海启唇问了一句，谈不上温柔，但也比之前说话的语气好了太多。

    如果没有下身传来的丝丝疼痛，万旭几乎以为夏依海在关心自己。

    夏依海轻轻接过水果篮，放到了地上，他原本白皙的手心因为用力而印上了樱桃的颜色。万旭的心猛得跳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说道：“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

    万旭终於直起了身体，他看着直视自己的夏依海，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重的...”

    理智像被夺走了一样，万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所幸没说什麽过分的话，只是听上去傻了点而已。

    “...”　夏依海听着万旭逐渐变弱的尾音，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万旭，道歉了。换作以前，夏依海绝对想象不了这个画面，让万旭说话礼貌一点都难，道歉更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万旭不仅道歉了，还低声下气，带上了礼物。不，比起这些...

    自己把万旭给上了。

    其实夏依海要的也不是万旭的一句“对不起”。道歉，说到底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弥补，没有什麽用。难道说了抱歉，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吗？

    夏依海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麽和万旭相处。原本，带着给万旭的最後一次机会，他停下了脚步，而万旭又一次让他是失望了。

    他并没有打算夺回什麽，他只是决定了，不再那麽轻易地给予。奈何万旭拿钱来羞辱的行为，一而再再而三地乱发脾气，确实踩到了夏依海的底线。

    後来的事，夏依海必须承认，里面也有冲动的成分。对着万旭勃起的下身，他感觉被冒犯，而面对这种感觉的方法，就是压制他，吞噬他，侵占他。

    回过神来时，万旭趴在桌子上，腰上，背上，屁股上，都是掐痕。万旭的後穴紧紧咬着下身，自己则紧握着他通红胀大的性器。

    万旭哭着喊疼，小狗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疼才记得住教训。”　冷冷地抛下一句，又继续掉进纷扰的思绪里，仿佛也只有冷淡，才可以掩饰住这种迷惘。

    眨眨眼，再次回神，万旭坐在课桌上，鼻头通红，眼睛都快肿了，他带着泣音，嘴角挂着傻笑跟自己说道：“依海，你终於肯理我了...”

    解气吗？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与其说是抹去愤怒，不如说是舒缓了郁结，起码万旭以後不会再欺负自己了，也不会再制造麻烦。

    可是他的眼里应该是带着倔强的，他应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应该是害怕的。而不是眼含着泪，呜咽着说：“我喜欢你。”

    真的扯平了吗？扯得平吗？不清楚。

    看着眼前慌乱的万旭，夏依海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了。他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毕竟万旭确实对不起他，但他的怒气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昨天，直接打万旭几拳会不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如果真的那麽做了，是不是就不用那麽在意了呢？

    或许在发现万旭的动机之後，自己的愤怒就不再单纯了。

    夏依海知道，万旭在等自己开口。他打破了沈默，却带给万旭一个令他心碎的消息：“你...回去吧，水果篮也拿走。”

    “依海，别这样，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会改，我...　”　万旭越说越心急，察觉到夏依海的冷淡，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唇，说道：“我还有话说！”

    夏依海推开桌上堆得满满的衣物，整理着散落的棉线和针头。他背对着万旭，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什麽事？”

    万旭走近夏依海，他绕到桌子的另一边，手放在了桌上，和夏依海的指尖只有不足两厘米的距离。

    “帮我补课吧，好不好？”　万旭说道。

    “补课？”　夏依海擡起了头，眼神里有些许惊讶。

    万旭弯了下嘴角，语气有些委屈：“你说过，学习上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来找你的。”　他看着夏依海微微垂下的睫毛，又继续说道：“你放心！我成绩不算很差的，就是语文和英语...”

    夏依海深吸一口气，说道：“万旭，我告诉过你，我们扯平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我接受了你的道歉不代表我愿意和你交朋友，你得搞清楚。”

    万旭楞住了，他欲言又止，只有眼睛锲而不舍地看着夏依海。他想找出一点点，一点点对方心软的证据。不知道是悲伤阻挡了视线，还是夏依海伪装得太好，万旭失败了。

    “可是你明明说过的。”　万旭不死心地说道：“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我会配合你的安排。我，我会给学费的。”

    夏依海也不知道一时间是怎麽了，鬼迷心窍吗？拗不过吗？他居然答应了万旭。其实也没有答应，但他没有说话，万旭说当他默认了。

    今天的自己有点奇怪，夏依海想道。

    水果篮最终还是被留下了，它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笃定了夏依海不会赶它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