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坦白
第七十一章 坦白 江霖笑了笑，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分手的事情，还是等到今天工作结束以后再说吧。 任琦还是往常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全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这让江霖更有负罪感了。 商务车转了个弯，拐进剧场门口那条马路，远远听见一阵阵欢呼声浪。 江霖做了个深呼吸，暗自调整情绪。 车子停下，工作人员抢上来打开车门。 任琦换上他惯常的骄傲微笑，昂首挺胸走下车。江霖跟在他后面。 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并排走上红毯，各自向两边的人群打招呼。 这次见面会是粉丝活动，基调比较轻松，所以两人都没有穿正装。 任琦做了狼奔发型，完整地露出一张光彩夺目的极美面孔，戴了黑钻耳钉，脚踩军靴，一副酷酷的模样。 江霖从头到脚都是H牌，奶茶色圆领毛衣套着白衬衫，头发打理得很自然，跟任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粉丝们喜悦极了，大声叫喊着江霖和任琦的名字，个别声音异常响亮，简直像是要嚎啕大哭。 红毯两边放置了一排齐胸高的护栏，粉丝们明知无法进入，但仍然拼命往前挤。人潮声浪一层叠着一层，只想要离任、江再近一点。 二人一面微笑致意，一面匀速往前行走，实际上他们根本无法看清楚粉丝的面孔，因为几乎每个人脸前都挡着相机或手机，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了又熄。 他们走上台阶，来到剧场门口。任琦朝人群挥了挥手，江霖则鞠了个躬，两人就一起转身进去了。 剧场内部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耳朵里还都嗡嗡嗡地响。 任琦说道：“没想到你的粉丝还挺多的嘛。” 江霖说道：“还是你的比较多。” 任琦说道：“那当然了，我比你出道早了多少年啊？我可是你的大前辈。” 那一百名观众正在贵宾厅观看正片，电影结束后就是见面环节。 工作人员把二人引到休息室稍作等待，李裕民导演和主持人都在，欢欢姐、桃桃等艺人团队的人也都到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任、江、李和主持人又最后对了一下见面会的流程。 很快，贵宾厅里的电影放映结束，主持人首先进去暖场，和观众们做了一会儿互动，便高声说道：“下面有请的主创人员和大家见面！” 厅里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欢呼，任琦等三人从侧面通道走上舞台。 这次能够进场的观众几乎都是铁杆大粉丝，一个个激动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举起长枪短炮对着舞台上一阵猛拍。 观众区四周的工作人员们连忙劝阻，此起彼伏地喊道：“剧场里不能拍照，不能用闪光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要站起来影响后面客人的视线！”还有人随机应变道：“请大家维持活动秩序，不然嘉宾只能退场了！” 周珈青今天就坐在第一排，看见场面变得这么乱，登时有些慌张。 这次见面会是他带着公司品宣部一起策划的。虽然投入了大量心血，但隔行如隔山，比起专业人士，还是缺乏了实际控场经验，一开场就变得乱糟糟的。 任琦看不下去了，举起话筒说道：“大家都坐下吧，我们见面会就要开始了——是谁还没坐下来呀？” 江霖也跟着说道：“活动最后有集体合影环节的，大家不用急着现在拍照。” 他俩发声比工作人员要有力量得多，观众们带着兴奋欢乐的神色纷纷坐回原位。会场中零星响起快门声音，立刻被工作人员劝住了。 主持人笑道：“那么我们今天的见面会正式开始。先请各位嘉宾就座。” 舞台上摆放着任琦和江霖的角色海报易拉宝，中间放了一共四把高脚椅，主持人单独坐在左边，任琦等三人坐成一排。 每个人手边的小桌子上都摆着珈青食品的零食和饮料，摄影师操控机器记录活动的每一个画面。 主持人按照提纲，开始访谈电影主创。 问题和答案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人都按照各自的提词卡发言，中规中矩，乏善可陈。 就算是最不受管控的任琦，也不怎么说多余的话。 台下的观众，几乎都没有在听他们聊电影。许多人开始发微博发朋友圈，还有人拿出望远镜来看台上的明星。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主持人宣布访谈结束，进入提问环节。 观众们再次骚动，纷纷举手争着要提问。 主持人目光扫了一圈，说道：“第一个提问机会，就交给第四排那位戴红围巾的女生，请工作人员传递一下话筒。” 那女生十分高兴，接过话筒“喂喂喂”了几声，随即望着任琦，动情地说道：“琦哥，我是你的粉丝，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 任琦平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对粉丝异常亲切，微笑着看着那女生，等她把“我好喜欢你”这个意思翻来覆去讲了两三分钟，才耐心说道：“谢谢你一直支持我，你对电影有什么问题吗？” 那女生拼命点头，说道：“我想问你，你和江霖哥关系好不好？” 主持人连忙截住话头，说道：“请提和电影有关的问题哦。” 那女生忙改口道：“——你和江霖哥拍电影的时候关系好不好？” 全场人一下子笑成一片，任琦看了江霖一眼，说道：“我不喜欢他，我最讨厌他了。” 江霖皱着眉头看向他，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任琦嫌弃地说道：“啊？你学我？”抬手拍了一下江霖的胳膊。 江霖翻手打了任琦的肩膀一掌，任琦又伸手推他。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就打了起来。 李裕民哪里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就变化了？一看到这副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剧组那段紧张时期，生怕他俩不由分说当众扭打起来，连忙插进来劝道：“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江霖和任琦都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台下观众的眼睛雪亮得多，任、江分明是关系好得不得了，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捣乱。 那女生露出非常满足的神情，高高兴兴坐了回去。 会场中又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拍照之声。工作人员制止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持人又点了后排一个女生提问。 那女生目光炯炯盯着台上二人，说道：“我有一个跟电影选角有关的问题。请问最开始到底是怎么分角色的？琦哥有没有考虑过演男主角呢？” 江霖面带微笑，心里有些尴尬。 任琦面不改色，说道：“这个问题还是问李导比较适合。” 其实选角的事情也不是李裕民一个人能决定的，但他不好推脱，只能答道：“这是一个综合考虑的复杂过程，我们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套话。既没有贬低任琦，也没有显得江霖是个关系户。 那女生显然很不满意，但也只能交回话筒。 主持人暗暗捏了一把汗，朗声说道：“感谢李导解答疑惑。再次强调一句，大家要提和电影剧情相关的问题哦！” 新一轮提问开始了，周珈青跟着观众们一起举手。 主持人知道他是这次活动的出资人，立刻点了他。 工作人员跑着递上话筒，周珈青兴奋得脸都红了，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所有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于是大家注意到，全场只有周珈青和主持人穿了全套的正式西装。 主持人这么穿当然是十分得体的，但周珈青这样打扮，就显得他极其重视这次活动，未免有用力过猛之嫌。 其实他本人五官称得上俊朗周正，但生得年轻面嫩，肤色又略黑，瘦瘦高高的身材穿着西装，总让人觉得是儿子偷穿爸爸衣服，束手束脚的有些别扭。 江霖微笑着望向周珈青。 任琦很不悦，心道：“土包子又来丢人现眼了。” 周珈青十分激动，双手攥着话筒，说道：“我想问江先生一个问题。电影最后那一段，你演的角色提剑跳崖了，请问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这一段是怎么演的？” 任琦觉得十分可笑，说道：“什么叫怎么演的啊？那当然是特效啊，你不会以为他真的跳崖了吧？” 全场轰然大笑，周珈青环顾四周，有些难为情地跟着笑了。 江霖对任琦说道：“人家问的是我，你为什么插嘴？” 任琦说道：“那你回答好了，我不说话了。”把话筒往下一放，果然不再言语。 江霖轻咳了一声，转向周珈青说道：“那都是特效。” 大家又哈哈大笑，周珈青脸色涨得通红，忙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演得那么好啊？我看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很伤心，但是当你在大屏幕上演了出来，我一下子就被感动了，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差点都哭了。” 江霖垂眸一笑，说道：“谢谢你。不过你这样不是在提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呢？” 周珈青一阵晕头转向，说道：“啊，啊……对不起啊，我没想清楚就提问了。” 主持人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周珈青交还话筒，再开始新一轮提问。 整个提问环节持续了一个小时，见面会就到尾声了。 台上的人转身背向观众席，工作人员送上带自拍杆的手机，李裕民站在中间高高举起，倒数三二一，摁下拍照键。全场人一起拍了大合照。 活动结束以后，江霖和任琦退场来到休息室。 任琦晚上没有别的安排，一心要跟江霖独处一会儿，于是把团队里的人都打发走了。 欢欢姐知道他们俩私交亲密，便叮嘱他不要和江霖分开单独行动，然后替他安排了车子才离开。 桃桃观察江霖脸色，见机出去守在门外，屋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任琦长舒了一口气，推了江霖一把，说道：“接下来是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江霖不敢和他对视，低声说道：“任琦，我有话跟你说。” 任琦狐疑道：“怎么了？难道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又做错什么了啊？” 江霖说道：“我们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我跟你慢慢说。” 任琦看他神色不对劲，隐约感到事情不太妙，忙道：“这里挺清净的啊，你有话现在就说，不要磨磨蹭蹭的。” 江霖把心一横，说道：“对不起。” 任琦急道：“什么对不起啊？你有话能不能一起说出来？慢吞吞的要急死人吗？” 江霖抬头看向任琦，但两人眼神触到一起，他又立即把头扭开，半响，才艰难地说道：“对不起，我……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任琦说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刚刚抢了你的话吗？你别闹了，我这段时间忙得很，你今天不跟我在一起，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江霖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用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一字一句说道；“我和那个人复合了。” 任琦一怔，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爆裂，隔了一会儿，才呆呆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江霖神色十分难堪，说道：“我和那个人恢复关系了，所以我不能……不能误了你。” 任琦只觉得全身热血直往头顶冲，这辈子从没这么愤怒且惊恐。 他冲过来扳住江霖的肩膀，语如连珠，飞速说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你不是跟那人分手了吗？为什么又好上了？你忘记他怎么虐待你的吗？难道你还是贪图他的好处？那你当初为什么宁可摔断腿了也要跟我在一起？你……你……” 他绝不相信江霖没出息到去吃回头草，可是江霖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逗他玩？ 说着说着，任琦又急又怕，桃花眼中啪嗒啪嗒落下大颗泪珠，哭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江霖心中一酸，强忍心痛说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我有的选择，我当然是选你。可是我……” 任琦胸中百般情潮如烧如沸，炽热灼烫，一股脑全都化作对江霖的汹涌澎湃的恨意。 他简直要狠狠抽他一个巴掌才痛快，怒道：“可是什么啊可是？你到底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我受不了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江霖忙道：“好，我都告诉你。” 他擦了擦眼睛，脑中乱成一团，回思茫茫人生，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任琦恼火得一直大喘气，桃花眼中闪动着锐利的冷光，仿佛只要江霖的回答让他一个不如意，他就要冲上去把他生吞活剥。 江霖实在无法整理思绪，只能随意抓住一个线索，从最最开始说道：“那天你来我家看到我爸爸了，你问我妈妈是不是也来了，其实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