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我家大门常打开在线阅读 - 28-欲望

28-欲望

    有那么一瞬间原一丁甚至希望眼前的这一切才是一场梦。

    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紧接着就迎来一场注定的离别,前后根本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原一丁麻木的面对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半晌后像是突然从失神中惊醒。

    一股说不清楚的冰冷气息在原一丁惊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从脚底窜起,尽管房间内有着昏暗的灯光,可从梦境中带出的恐惧却依然让他战栗。

    他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

    原一丁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冲出了房间,耸动的铁门在他不自知的大力下被摔得惊天动地,而门外幽深黑暗的走廊却并没有给他丝毫安慰。

    “有……人……”在吗?

    原一丁张了张嘴,却哑着声没有把嘴里的话说完。

    因为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脚下这悠长的走廊中,那一扇扇门并没有被关死。每一扇虚掩着的门后,都在向黑暗渗出些微的光芒。

    原一丁脚步微顿,虽然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走去。

    门后,却只有两尊并列的类似于他世界中治疗舱一样的东西。此外,只有屋顶一颗简陋至极的灯泡。

    原一丁走上前去,才一靠近便感觉到一丝带着湿气的冷意向自己袭来。他下意识的想起梦境中,自己母亲尸体被保存的冷冻舱。

    显然,眼前就是类似的东西,

    因为原一丁在里面看到了两张十分熟悉的脸。

    其中一个是在梦境中死去的白歌,另一个则像极了梦里那个叫做澜澜的男孩。

    只不过眼前这个“澜澜”比起梦里的样子,更接近于一个成年男人的模样。

    “他就是那个澜澜,”冰冷低哑的嗓音突然出现在原一丁身后,“我曾和现实里的他做了个交易。让他把异能给我,而我则让他的外貌成长为他该有的模样。”

    再次看到真实的郁辞让原一丁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可他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郁辞出现的这一刻,那折磨着逼迫着他每一寸神经的恐惧情绪竟像是被安抚了一样渐渐平息。

    “我以前总觉得他话多,聒噪。”郁辞错过原一丁身侧,走到澜澜的冷冻舱前,抬手敲了敲顶上透明的玻璃,“现在没人吵了,倒是清净……”

    原一丁将目光从澜澜那张比记忆中成熟太多的脸上移向郁辞,男人猩红不退的眸子里除了被压抑其下的暴躁之外,他看不到太多情绪,也不想看到太多。

    “还想看吗?”

    感觉得到原一丁在避免和自己交流的郁辞冷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周围的墙壁瞬间爆裂,却又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凝固在原处一般以粉末的形态顿住,再一眨眼这些停留在空中的沙子仿佛失了力一样倏地流泻而下。

    原一丁被沙子迷了眼,再次睁眼却见一片无边无际……全是一尊又一尊的冷冻舱。

    他几乎不用去猜,就知道这些冷冻舱之中躺着的都是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们。

    原一丁不愿意去细看,或者说他不敢去看。

    当然,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父亲所作所为不感到羞愧——哪怕他对原川的并没有多少亲情。

    而是他此时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有可能导致的另一个结果。

    残忍,可怕,绝望……

    原一丁此时隐约了解到,曾柔——他的母亲为什么会和郁辞赌这一次。

    也许在郁辞眼中,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可曾柔作为门的守护者,也作为一名母亲,两种不同的身份让她以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将原一丁归为是一份“筹码”。

    一份作为将这个世界引回正轨的筹码。

    是出于愧疚的弥补吗?还是作为守门之人之间共鸣的责任?

    这两者绝对都有,但是哪一方更重?这根本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为无论哪方高低,结果至此,最终是否要接纳郁辞还是要由原一丁自己做出决定。

    感情从不可能是完全纯粹无垢的,这一点从原一丁最初遇到金先生的时候就明白了。

    那自己对郁辞呢?

    同情?憎恨?怜惜?

    原一丁下意识的在身边的郁辞身上寻找着那个少年的影子,他想知道梦境里那个倔强敏感,又有着别扭温柔的少年是否真的存在过。

    “别拿那种看着孩子的眼神看着我!”

    突然间暴怒的郁辞毫无预兆的掐住原一丁的脖子,宽厚粗糙的手掌狠狠收紧,郁辞能清晰的感觉到原一丁的喉结在自己掌心艰难的滑动。

    原一丁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掰开郁辞愈发收紧的手,可过于悬殊的力量差距却让他根本无法抵抗,就连拼尽全力的挣扎都显得过于做作。

    直到他对上郁辞那双眼睛,那扣在对方手背上几乎到指尖发白的手忽的卸了力气。

    原一丁一时不太明白,明明这只手再收紧两分就可以取走自己最后一丝呼吸,可为什么这个拿捏着自己性命的人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杀意。

    甚至……还流露着些许哀怨。

    就在这一瞬间,原一丁在眼前这个几乎要杀死自己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自己试图寻找的那个少年的模样。

    也是这一瞬间,原一丁忽然不怕了。

    哪怕呼吸渐弱,视线发黑,身体本能的痉挛……他也不相信,那个将几乎疯癫的自己从黑匣子中抱出来的少年,现在要取走自己的性命。

    ‘郁辞……’

    原一丁嘴唇翁动,无声的念着眼前男人的名字,却是在呼唤那个给过他拥抱的少年。

    郁辞的手一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便将刚才还掐着脖子的青年拉进怀里,狠狠的吻了上去。

    大量的空气突然的涌入让原一丁忍不住的咳嗽,可郁辞却狠狠的抓住他的后颈吞咬似的啃噬着原一丁的嘴唇掠夺两人唇齿之间一切的空气与液体。

    原一丁被吻得无力招架,本能想要推拒的手也使不上力,整个人像是一句提线木偶一样任由郁辞在怀中摆弄。

    等到这一场掠食般的深吻结束,原一丁的意识已然恍惚起来。

    可郁辞依旧不满足,铁一样的手臂紧紧捆住原一丁的腰身,强迫着青年靠在自己怀里细细的喘气,像一只从猛兽口下逃过一死的小动物。

    就是这样,他要的不是毫无反应任自己摆弄的人偶,要的是会说话会眨眼,会动会笑,会看着自己的眼睛叫着自己的名字,将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原一丁。

    郁辞用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原一丁白皙的后颈,脑海中忽然不适宜的想起梦境中自己在原一丁身上看到过的那只金色的蝎子。

    只是飞快闪过的一个念想,郁辞便一口咬在了原一丁的后颈,那一双与少年时无二的虎牙狠狠的陷入肉中,染上血迹,留下痕迹。

    “留下来好吗……”

    这声挽留说的太轻太轻,以至于缓慢恢复的原一丁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脑袋嗡嗡作响,长时间缺氧而胸口几乎发痛,原一丁无力的倚着郁辞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郁辞见自己一问毫无反应,想要再问却又失去了刚才冲动之下的那股勇气。

    又一次,郁辞发现自己和梦境中那个被自己捏造出的少年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实说是完全捏造并不准确,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少年身上有着自己一半的记忆,而他偶尔也会将自己的意识完全附着在少年郁辞身上,以自己的目光注视着原一丁的一举一动。

    郁辞自己也说不准自己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好玩,也许是觉得好奇,也许——是为了那个曾经原川赋予他又亲手碾碎的憧憬。

    可现在,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想要这个人,不计后果的,单纯的想要拥有。

    然而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哪怕曾柔已经将本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力量还了回来。

    可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碍事的存在,一个被他亲手带来的隐患。

    本来他只是将那个沉睡的男人当做暂时稳定世界的电池和引诱原一丁的饵食,可现在,他眼中的“电池”失控了。

    在还未完全掌握门的传承前,就因为谎言而失去力量的郁辞并不知道,一个世界为什么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个守护者。

    若是金先生保持着原本世界守护者的身份,哪怕郁辞费尽心思也无法将他带过自己的门。可事情坏就坏在,金先生已经承受过一次世界的崩塌,也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洗礼。

    曾经失去守护者身份的金先生,在平衡点的帮助下借由其他其他鲜活世界的生命力,重新获得了一丝生机。

    在原一丁不停的旅行中,这份生机的力量日益增强。若是放任金先生继续留在平衡点,假以时日和努力他会以这份新的力量重新孕育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对着一无所知的郁辞将他带来了自己的世界。

    仿若一片饱受磨砺失去守护的土地,恰好遇到了一个拥有资格的新生的王。

    无关个人意愿的,因为在同一个世界中无法运行两种相悖的规则。

    曾柔告诉郁辞这个规则的时候已经晚了,金先生的力量逐渐开始蚕食这个世界,并从郁辞手中一点一点的夺走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哪怕曾柔在了却心中的执念后将力量交还给他,郁辞也失去了抢夺的先机。

    郁辞当然知道,想让这一切结束的最快的方法是让原一丁跟着这位“电池先生”离开,可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放不开了。

    要抢,郁辞想,自己也能抢。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靠自己抢的,这一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