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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边有往来的,也就大伯家了。释褐二哥在县学读书,学校里规矩很严,若没有特殊原因,不允许学生随便离开学校。这个规矩,并不会因为学生的出身特殊而破例。 县学里的事,释褐二哥说过不少。 第10回 寒窗,苦读。 简短四个字,道出了其中的艰辛。 那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寻常人还真不一定吃得起那份苦、受得了那种约束。 作为生员,不但要很好地完成每日的日课规定的内容:写字,背书,写作业。每日都要点卯,连续三天不到的,掌印官就会对其审讯提问。 每个月有学正或教谕主持的月考;每一季有县学提调官主持的季考,还有提学院道官主持的岁考、科考、类考、吊考。 光是这些考试,就能把人烤糊了。 但是,生员们必须接受,没有任何理由与借口,必须服从。任何的质疑与抗议,都是违反校规,是不被原谅并会遭到严厉体罚的行为。 体罚很可怕。 打板子打得鲜血淋漓还是轻的,有些体质孱弱的,当场给打死,也是罪有应得。 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从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起,每个学生都能看到。每一条、每一则都详细地镌刻在卧碑上。 卧碑内容有关于老师的,也有关于学生们的。 比方说:府州县学生员有大事干己者,许父见陈诉;非大事,毋轻至公门; 比如:一切军民利病,农工商贾皆可言之,惟生员不许建言; 比如:生员听师讲说,毋持己见,妄行辩难,或置之不问; …… 不管内容是否合情合理,个人是没有资格去怀疑、甚至去批评的。刻在上面的,必须遵守、只能遵守。谁敢违反,那就是藐视国法纲纪,就是打死也是不为过的。 大人们的话,小时候偷针,大了偷金。育苗树人,就要从根本上匡扶纠正。 所以,再严再狠,都是必要的。 释褐二哥,将来是要考贡生,考科举当大官的。 他是杨家的希望和骄傲,相比之下,三房则是杨家的耻辱与污点。 唉。 释褐二哥平时难得回来,大伯父大伯父或是老太太他们,常常打发家里的人,过去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杨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肯用心读书的,怎么着也不能太委屈了他。好歹杨家也是地方士绅,各方面可不能显得太寒碜。 释然的浮想联翩被前面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黑影拦腰折断。 饶是不信鬼神,仍不免给吓得心肝乱颤、脊背生凉。 “这位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 萧杀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太过鬼魅,面前的这孩子若是一只刺猬,此刻必定是浑身尖刺倒立了。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戒备之意。 释然仰起头,看着他只管不作声,表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面纱下的眼神,冷得好像露水。 习武的人视力和感觉都很好,萧杀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不能肯定,从这个满含不快的孩子口中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怎么回事?”不远处的草丛中冒出一个青衣戴大帽的,一边整理着盘领长衫,一边不耐地询问。 萧杀没应声。 那个戴大帽的便径直走了过来,一手拎着长衫,一手中的马鞭便挑向释然的笠帽。 释然未曾防备,颔下骤然吃紧,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地疼。 她懊恼得不行。似乎从撞上王大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天不会顺利。 她当然不会傻得去拿鸡蛋碰石头。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惹怒了对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哦。” 她整顿了一下笠帽,冲着对面的人发出简短的回应。 青衣人倒也没有十分为难的意思,探手自怀中摸出来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装的是几十颗黄澄澄的蜜饯。 “用这个,跟你打听个人,怎么样?” 用好吃的诓骗小孩子,这是最最管用的手段。 释然暗中吞了口口水:是橄榄。这东西在整个栖凤镇,都找不出一家有卖的。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书上说,蜜饯的制作工艺很复杂,要通过煎、酿、曝、糁等工序,将新鲜果品放在蜂蜜中煎煮浓缩,以去除果品中的水分,增进风味,利于久存。 基本上,普通老百姓有个新鲜果子吃就很不赖了,这种费时巴拉的东西,纯粹是给有钱人准备的,比方说开铺子的四叔。 这要是弄回家去,释容她们一定高兴死。 释然伸出手去。 青衣人刚要把纸包递过来,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又把手缩了回去:“先说了才能给你。” 释然差点没骂出声来,脏字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咸不淡的一声“哦”。 青衣人斟酌了一下,跟她描述道:“那是个老人家,有一点白头发,胡子却是黑的。脾气有些怪,大概这么高,这么胖。没事儿最爱钓鱼,鱼饵都是亲自挖的曲蟮。认得字,做个教书先生完全没问题……” 释然慢慢收回手,面纱后的眼神,越发地谨慎了。 他们要找的是张先生,娘的那位远房亲戚。 为什么? 张先生就住在山上的某处,他们一定还不知道。听说话,这两个人分明不是本地人。 哦,是三个人。 眼角到处,一棵大树后还杵着一个男人,一个花儿一样鲜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