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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远怔怔的看着眼前俊逸冷漠的少年,心中终是明白,少年所言非虚。宁家并非是愚钝不堪,堪不破这件事情,只是身在局中,不愿亦不能堪破。 只是再不愿,眼前的少年,心中定是恨极了他们,才会如此让他们的幻想破灭。 “是臣莽撞。”宁君远喃喃道:“可是,宁家错,便也罢了,那么,君迟和君榆呢?君榆与你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做了你十几年的伴读……太子明知其心中所求,一是在疆场上施展抱负,二来,则是将薛氏女重新娶回来。前者便罢了,宁家自作自受,有今日之果,宁家认了。但是,那薛氏女呢?太子明知君榆心中仍旧惦念她,为何偏偏要为她说亲,还是说了一门……”上好的亲事。 虽然对方官职如今才是正五品,却是一本正经的拼搏上来的,原先只有一个原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对方性子温和,脾气极好,想也知道,会和薛氏女投契。 薛氏女三年前拿到合离书后,其家人一直在寻觅两人,令她趁着年轻再嫁。然而薛氏的母亲,却意外病逝,薛氏女如今守得三年孝期后,方得再寻良人。原先按照薛氏女的条件,还有母亲去世,只有嫂嫂帮忙张罗婚事的事情,这等良人,是送不到薛氏女眼前的。 偏偏太子横插一族,令那人和薛氏女的父亲相交,如此一来,才有了二人成亲一事。 而婚期,恰好定在两个半月之后。 长安城和边境,一来一回,两个半月的时间,恰恰足够。 宁君远想,棠落瑾定当真是厌恶极了宁君榆的毁约,这才要令宁君瑜赶不上痛苦,赶得上,更加痛苦。 棠落瑾听得宁君远问他这件事,微微扬眉:“四舅舅既敢毁约,便该知晓,孤,并非好脾性的人。”至于其他,他没有承认,却也不曾否认。 宁君远心生寒意,拳头微微攥着,道:“那君迟呢?你既说了,收回宁家兵权,乃是迟早一事,那么,君迟呢?你要至他于何地?他待你之心……” 棠落瑾打断他道:“结果如何,二舅舅既心中有数,何必再问?至于三舅舅……孤从来都以为,三舅舅才是宁家的聪明人。” 所以这些事情,宁君远想得到的,宁君迟未必想不到。 既然宁君迟想到了,却仍旧选择这样做。那只能说明…… 宁君远沉默良久,叹道:“所以,太子定是恨极了宁家?非要让宁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让皇后和十二皇子生不如死,方能消解心中仇恨?” 棠落瑾一身杏黄色的长袍,站在桂花树下。 桂花正是到了花落时节,淡黄色的小小的花,被风一吹,就落了许多,在棠落瑾身上。 “恨宁家?二舅舅错了。孤心怀天下,宁家也好,皇后和十二皇子也罢,都只是这天底下,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已。如何值得孤,花费力气,去记恨?” 宁君远不意棠落瑾会如此说,正在发怔之时,就见棠落瑾又开了口。 “不过,错便是错,有大棠律法在,犯错的人,孤,同样不会饶恕,亦不能饶恕。” 瞧,他是真的不恨他们的。哪怕当年换子之后,他遭遇了数次生死为难,甚至不得不装疯卖傻,甚至蒋寒漪致死……他都从来不恨他们。 因为他的记性太好,他会记得他们犯过的每一个错误,然后,等待时机,一一让那些人,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接受惩罚,甚至偿还自己最看重的东西。 第100章 求画 宁君远离开的时候,眼睛里有些无可奈何,却又有些释然。 对大棠皇室来说,宁家是忠臣,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和不可不戒备之人;对宁家来说,疆场虽好,但世世代代都在战场上生活,虽是志向所向,可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并不好过,最重要的是,这种生活,很有可能会让家人和自己一同遭难。 宁君远尚且记得,彼时宁家被冤,父亲和大哥在战场上失踪,他被当成奸细绑在牢中严加拷问,九岁的三弟带着家里平反的希望逃亡,长安城里,二姐怀着孕被幽禁,四岁的四弟和幼妹只能被关在家中,被家中仆妇和父亲的妾室照看。 那个时候,饶是宁君远心志向来坚定,亦忍不住心生退意。 想到当年之事,宁君远心中叹息一声——忠心、责任和亲情,他们总要一力承担。 只是,事到如今,太子明显半步都不肯退。既他不肯退,宁家又着实奈何不得他,宁君远还能如何? 正如太子所说,当年宁家将二姐嫁到皇家时,心中就该早早想到今日。若皇后一直无子,那也便罢了,偏偏皇后自以为聪明,弄出换子一事……宁家败落之事,在那时就已然定下。 既一早就错了,宁君远深深叹息一声,只能再不想旁的,将此事放下。 只是…… 宁君远能想明白棠落瑾做这番事情的缘故,更明白棠落瑾如此作为,留下宁家上下一门的性命,在长安城里有着爵位,富贵几代,已然算是厚道了。 但若说其他…… 宁君远离开东宫时,恰好看到了正带着抱着琴的小厮,站在殿门口的宁君迟。 宁君远微微一顿,就示意为他推轮椅的小太监,把他推向宁君迟的方向。 宁君迟瞧见他,却并不惊讶,微微一笑,恍若兄弟二人之前的争吵,根本就是一场虚无而已。 宁君远一顿,道:“你何苦再来?他如此,虽是人之常情,做的也是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但是,你对他却……如此情分,你便不该再来。” 宁君迟不置可否,见小太监走远了,这才慢慢道:“说来二哥,自岳家千金之后,身边无论男女,都不曾有亲近过的。” 岳家千金,正是当初害宁家被冤的直接因素,那个前山西知府千金。 宁君远面色一僵。 宁君迟继续道:“二哥重情,明知岳家千金害了宁家,明知岳家千金被判了斩首,可还是让人收了她的尸首,妥善安置。甚至十七年以来,既不曾对其他人动情,更连碰都不碰其他人。”他定定的看向宁君远,“大哥和那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无人可以插入。大哥和二哥情深至此,君迟从未说过什么,那么,君迟要做什么,还请二哥,不要再劝。” 因为,宁家自来出情种,大哥、二哥尚且如此,宁君迟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宁君远沉默了一会,才道:“君迟,你莫要忘了,你看上的这人,是太子,是将来的君王。太子之心难测,将来,他坐了那个位置,帝王之心……是绝不会容得下你的。何况,你的心思,若是让皇上知道……第一个饶不了你的人,不是太子,而是现在的皇上。” 君心难测,宁君远并不愿意宁君迟为着一个缥缈而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