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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打算去给自己做一点东西吃。 刚推开门, 冯灯穿着围裙回过头来。 她扎着马尾,人窝在沙发上。还没放完的综艺节目里,明星嘉宾正在说话。整个屋子里却没有一点声音。 季源洲说:“你看无声的电视?” “怕吵到你。”她早已站起来,笑着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你有感觉好一点了吗?” 又说:“我煲的粥,现在要吃一点吗?” 季源洲不记得自己刚才梦游的事,但身上感觉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好,但是你坐在这里。”言说着,他替她调大音量,“我好多了,我去帮你盛过来。” 冯灯犹豫了下——人际关系里,这种状况通常是要说不不不,没事,你是病人之类的话——但眼望向季源洲,冯灯还是说了声好。 她相信:他说好多了,就应当是差不多了。 于是真的坐在原地,等季源洲回来。“小心烫。”人来的时候又不放心地站起来,仿佛她才是年纪大的那一个。 季源洲把碗筷放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笑了下,问她:“刚刚在看什么?” “极限挑战。” “我很喜欢黄渤。”季源洲吹了吹热粥:“很有担当,也很有义气。” 冯灯点点头。 她也很喜欢黄渤,“不过,小绵羊也很不错,我这看的是重播,我记得第一季的时候,张艺兴真的很蠢萌,现在越来越精明了。” 保温后的粥还是极热的状态,她浅尝一小口,要在嘴巴里含好久才能下咽。咽下去,喉咙和胃部都一阵暖和。 放下碗的时候,冯灯又想起张艺兴最近主持的一个网综,不由说了开来:“说起来成长真的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明星艺人努力努力再努力,就真的能更加独当一面。夏小云给我推荐了偶像练习生,我看到上面那些年轻的小男孩,为了自己的梦想十分努力。” 这时候季源洲忽然问她:“你PICK谁?” “啊?” 季源洲笑了下:“不是看偶像练习生吗?九人团已经出道了,你喜欢谁?” 冯灯眼里露出讶异,像是在说你怎么会…… “我当然也知道了,忙归忙,但你喜欢的事情,我都会知道。楼上的夏小云有时候会来我们这边,遇见我的时候,也会说很多你的事情。最喜欢,朱正廷对不对?” “嗯。很喜欢他。” “蔡徐坤呢?” “也非常喜欢。” “还有谁?” “毕雯珺啊、小仓鼠啊、奋哥、农农、林彦俊、周彦辰、尤长靖、王子异、大舅……” 茶几上的粥一点点变得适口,听她说话的男人嘴角笑意温煦,轻叹声:“你有不喜欢的吗?” 她把这话当作需要认真对话的部分,于是郑重摇摇头:“一天能投十八票的时候,每个小弟弟都想投,后来每天只能投两个的时候,还是每个都想投。想把每个喜欢的人都送出道……不过,现在想想,走花路也挺不错的。每个人都会大放异彩的,他们那么棒。” “粥应该可以喝了。”季源洲出声。 “哦。”冯灯捧起。 喝粥的时候,女人的下巴微微抬起,喝下一大口,嘴边还有点残留,忽然转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江袁刚刚来找过自己,季源洲就发烧了。是不是扬帆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他已经找到了那个江袁要保护的人。 他当初是昙花岛上为人称道的出海好手,赵云有七进七出的好故事,他也辗转于风浪里救过不少海难者。 无论是动作还是体魄都是最佳的。 可是昨日见面时还精神奕奕,如今就发烧昏沉。她不得不往江袁说的事情上想。 冯灯说:“那个,其实今天……”她刚刚要把江袁来找自己的事告诉季源洲。 季源洲却与她一同开口:“今天我去扫墓了。” 冯灯下意识抬眼,望过去:“嗯?” 季源洲放下手中的碗筷:“是我母亲。今天是她的忌日。” · 他说起陈帆的时候极为郑重,因此,这件事,是在他们将碗筷全部收拾妥当以后才真正说开来的。 推开卧室的门,季源洲弓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反放的照片:“这是她,陈帆。” 在床上坐下来,冯灯就着室内的灯光看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很年轻,在帆船面前拍的一张照片。漂亮而又灵动。 冯灯说:“很多年前的照片了。” “是。”季源洲跟着坐下来,眼望着冯灯手上的相框:“这是我外婆两年前给我的,据说她很不喜欢照相,这是她唯一的一张照片。还是周川叔叔拍的。” 听着季源洲的声音,冯灯看着画面上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和季源洲的不像,但是唇形遗传给了他。他们都是薄唇。 她还有一点美人尖,在那个年代怎么说都是极为好看的一个人。 可是他拿照片的时候:照片是反放在抽屉的最底层的。 留着,但不想见。 冯灯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孱弱却伟大的女人。与相片上的女人对比,季源洲母亲眼里那副被人过度保护而保有的天真显见而又明确。 她不由想:季源洲的母亲年轻时,一定是极为天真大胆那一种人。 季源洲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说:“她年轻的时候,其实和江袁的经历类似。也有心脏病,也很喜欢帆船。或许是因为我外婆陈默是这方面的运动员,所以我母亲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眼落在相片上,冯灯的手指不由轻轻摩挲边缘,终于明白:陈帆就是那天季源洲口中的从前的人。 现在的人,因为这件事,而弄得身败名裂。那以前的人呢…… 她不由把目光落到旁边男人的脸上。 人们做错事,失去的大都是自己拥有的东西。名誉、朋友……江袁失去的应当是这些。 可那个时候,季源洲的母亲拥有的…… 还多了一样。 那就是季源洲。 冯灯回忆起刚和这人重逢的那天:见了,眼泪不受控的落下。 那时她已经在京都念了一年多的书,却始终找不到季源洲在哪里。靳长风也是才到的京都一院实习。 根本从未想过会在那里遇到他…… 抬头,见到人的时候。 第一个念头,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生气。 是感恩…… 人间蒸发……销声匿迹…… 可,呐,他还活生生在这里,就在这里。 第二个念头才是生气,假装不认识他,带着这种高兴、生气,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那时候总以为,我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