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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开始模糊起来,耳边的嘈杂声也小了,一切都开始变得安静。 绿草渐渐转向灰白。 深潭的潭水再次被搅动。 玄铁打制的铁链哗哗作响,黑龙剧烈挣扎着,龙啸震天动地。 “李冼——!!” “李冼——!!!” 这是黑蛇第一次听见他喊李冼的名字,可那声音里,竟不是愤怒,而多了几分恐慌。 心跳越来越缓。 倦意又开始肆虐,缚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眼皮愈发沉重,天地开始失色。 是幻觉吗? 也许是吧…… 他放弃了挣扎,慢慢与那幻象融为一体。 却忽而有个声音,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脑海。 “李冼。” 是谁在叫他? “李冼!” 李冼,李冼!李冼!李冼!! 那个声音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无休无止般,一声一声撞入他的耳中。 “啊……” 他忽而惊醒过来。 胸腔里沉闷得很,他因为惊醒而浑身抽搐了一下,牵动了身上的伤处,继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来。 他爬起身,突然觉得胸中的积郁消退了不少,意识也逐渐清明。 灰暗如潮水般退去。 绿草恢复了颜色。 深潭里的龙安静了。 李冼并不知道,这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他竟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个生生把他喊回来的声音……似乎,是墨问? 可他为什么,能够听见墨问的声音? 大概又是错觉。 他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看见刚刚被他压倒的绿草,正一点一点恢复原样。 又变得精神抖擞。 他看了很久,突然眨了眨眼,似乎开悟了什么。 有个声音在心底说: 李冼,你不能倒下。 他站起身,朝着日光照耀的方向的走去,驱散了身上寒冷。 ☆、69 半月之后,大胤突然向塔悍发起了进攻。 这进攻来得非常突然,让塔悍猝不及防,撤得也非常突然,等消息传到斛律孤耳朵里,大胤已经撤兵了。 ……就像,你睡觉的时候忽然被蚊子咬了一口,等你觉出痒来想要打死它,它却早已飞远了。 塔悍就这样平白无故死了数千人。 斛律孤不出意外又气得七窍生烟,谢言摇着扇子,面色也十分不善。 “大胤,怕是在向我们示威啊……” 谢言折扇一合,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样子,他们有些不耐烦了。” ——他却只猜对了五成。 眨眼到了八月初一。 道德经摊在桌上,李冼却无心去抄。 手里提着笔,却落不下,墨迹慢慢顺着笔尖低落,在纸上晕开,染出一片污渍。 眉间的褶皱愈发深了,他索性放了笔,静坐少时,右手却渐渐摸向后腰。 那里的皮肤已经不光滑,而是突起了一个形状奇特的烙痕。 那一日…… “可汗陛下!可汗陛下!” “吵什么吵什么!” 斛律孤自从被大胤无故进攻而损失人马,一连数日都十分暴躁,听见下属吵闹更是火上浇油,几乎一句话也不想听下去:“有屁放没屁滚!” “呃……”那士兵被他吓到,还是壮起胆子,弯腰抱拳,道,“可汗,您之前让我们抓的那匹马,我们抓到了。” “什么狗屁马!我什么时候让你们……”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忽然想起什么,“你是说,之前跟在李冼身边的那匹马?” “正是!” “在哪里?快,快带我去看!” 李冼手中的笔一下子滑落在地。 账外的喧闹传入他的耳中,那些士兵在传有人抓到了一匹异马,正纷纷凑过去看热闹。 异马……难道是非尘? 他越想越慌张,索性起了身,出去一看究竟。 非尘……你可千万不要自投罗网。 “咴儿——!” 马儿仰天长嘶,鼻中喷气,却是被四条绳索分别锁住了四足,四个人紧紧拽着,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它不停地嘶叫,一双马目里尽是愤怒,马鬃凌乱,身上红痕遍布,却不只是火焰花纹,而添了不少汩汩流血的伤口。 周围已经有了不少来看热闹的士兵,它似乎知道自己正被人围观,更加羞愤,四蹄试图挣动,却换来更加大力的拉拽。 马颈上的绳索也收紧了,它的力气也几乎耗尽,彻底无法动弹。 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路,斛律孤走过来,远远地看着它,道:“你们确定这就是那天李冼身边的马?” “可汗,绝对确定!您看这马的毛色花纹,我们塔悍哪里有这样的马!” 斛律孤点点头,慢慢走上前来,“好,干得好!下去定有奖赏!” “谢可汗!” 他走到马儿身边,拍了拍马背,却惹得它剧烈挣扎了一下,竟把拽着它的绳索都挣得动了三分。那几人再次收紧绳索,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再无法动弹分毫。 斛律孤绕着马走了几步,不由赞叹道:“好!真是一匹好马!性子够烈,我喜欢!”他大笑三声,“来啊,拿烙铁来!” 很快就有人呈上了烙铁和火盆,那烙铁的花纹十分奇怪,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他把烙铁放在火盆里烧,烧得红了,拿出来稍稍冷却,便走向了马。 马儿似乎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烙上烙印,更加不安,频繁嘶叫喷鼻警告他不要靠近。可它已经无法挣扎,斛律孤拿着烙铁,往马屁股上贴去。 然而就在此时—— “住手!!” 当李冼挤过人群,看清那匹马就是非尘的时候,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见斛律孤拿着烙铁走向非尘,手心里都紧张得出了汗。 怎么办?怎么办? 身体还是先于脑子作出了反应,就在烙铁即将贴到马身上时,他终于大喝一声: “住手!!” 他趁着斛律孤一愣的当口,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狠狠推了他一把。 斛律孤的身手还是不错,没有被他推倒,却也因大力撞击而退出几步,才稳住身形。 手中的烙铁已经掉落在地,把地上一小片青草烫得干糊焦黑起来。 “李冼!”他大怒,“你胆子又长了是不是?!几天不碰你,皮痒痒了?!” 李冼浑身轻轻颤抖,虽有惧意,却是不肯退让分毫,挡在非尘面前,“这是我的马,你若想烙它,还是先烙我吧!” 非尘听见他的声音,欢喜地嘶鸣了一声。 “你!” 斛律孤拔了刀,指着他:“你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