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又见面了

    作为一名军人，蒋睿霖早已经把守时这个观念刻在脑海里，因此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时，他就催着小妹穿衣出门，蒋多多自然是十分抗拒，"以前爸爸总送我都只要提前半小时就好了，我还很困呢！"

    "那今天也让父亲送你好了。"蒋睿霖佯装放弃，把她的背包放在一旁。

    "不要不要，你都好久没回家了，我要大哥送我。"眼看多多小脸就皱了起来。他又给个甜枣，"那就快点，你在车上一样可以睡一会。"

    "哼。"小女孩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被他牵着出了门。

    琴行离家不远，多多抓住大好机会又磨来了平日里父亲不给她吃的甜品，这次心满意足。

    蒋睿霖目送小妹进了那件玻璃琴房，老师早已经在里面等待，而那背影却出奇地熟悉，他想要确认，又没由来地害怕惊扰了对方。于是他就站在琴房外看着，鹅黄色旗袍将女孩的身段勾勒得流畅而丰盈，她在为小妹演示今日学习的曲目，雪白一样的手臂在琴弦上方撑着，灵巧白皙的双手抚弄琴弦，琴声如滴水般透亮清澈。

    她在专注地为小妹进行讲解，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琴房外的目光。一时间，蒋睿霖却非常想走上前去，让她抬起头，看她眼眸里有他的身影。

    这样的冲动一闪即逝，蒋睿霖脚步轻慢地离开琴房，向前台进行询问。"请问三号琴房上课的是哪位老师？"

    工作人员很快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先生您好，那是叶甜老师。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好奇想问一下，她是这里的全职老师吗？"他明明可以直接问她本人的，不知怎的，却跑来这里侧面了解。太奇怪了，蒋睿霖想。

    "叶老师不是走专业路线的，但她是我们董事长的弟子，只带两个学生上课。"这家琴行的董事长正是赫赫有名的古筝协会会长，为小妹选在这里学琴自然也是慕名而来。

    蒋睿霖向他点头表达谢意，又转身走向琴房的方向，驻足在那里听完了整节课，能将爱好做到这个程度，可以想到在专业方面她也必定非常出色。

    叶甜课后照常送学生出门，十分惊讶门外站着的人。他见她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叶老师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叶甜还没开口，多多就马上钻到蒋睿霖身边，"大哥大哥，我今天特别认真，对吧，叶老师？"

    "好巧啊，蒋先生。"她心下了然，想来他就是小姑娘口中不常在家的大哥，"睿娴最近练琴状态特别好，很值得表扬和鼓励呢。"

    多多一脸讨好的笑容，"叶老师都这么说了，你总该答应我去做陶艺了吧？我的好朋友们都做了！"

    蒋睿霖只好答应，又见小妹转头，"叶老师，我也想邀请你一起去，好不好呢？"

    叶甜有点意外，和学生哥哥兼见过一次的相亲对象一起做手工，他不会觉得很怪异吧？正在她犹豫的这时，眼前的男人开口，"可以有幸邀请叶老师一起吗？"

    她又一次和他对视，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会告诉他，从一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的眼神。坚定，坦荡，从容。

    陶艺馆正是客流高峰，他们三个人挤在两个位置上，蒋睿霖人高腿长得有些局促。多多和他用一个机器，叶甜单独用一个。

    老板讲解了注意事项之后就把陶泥固定在转盘上，示意他们可以自行制作了。多多迫不及待地开始玩泥巴，整个小手都沾满了泥水。蒋睿霖答着小妹自言自语般的一句句，目光落在左边女孩手上。那团泥巴在她葱白的指尖旋转成型，一点点被拉高，逐渐有了雏形。

    她全神贯注地关注在手中作品上，小声雀跃着，"还不错嘛。"

    那边多多捏了很久，泥巴变幻各种形状，还没有定型。老板娘提示他们，"已经可以了哦，再转下去的话泥巴会被消耗更多，作品体积会变小哦。"

    老板娘本想帮忙，但看到小女孩就来大哥身边撒娇，"大哥帮我做吧，我做不好嘛。"，然后那个沉稳的男人伸出手在机器上，他周身的气场不同于他人，空气似乎都在他周围减缓了流动，仅仅几周的转动，一个高颈花瓶就做好了。

    左边传来叶甜懊恼的嗓音，"就差一点点就做好了呀！"她随即侧过头看他们的作品，花瓶形体流畅，线条精巧而不胎气，语气中都听得出仰慕与赞赏，"好厉害！"

    "需要我帮忙吗？"

    "嗯嗯！"

    那团泥巴消耗快过半，叶甜双手都可以包圆，蒋睿霖没有贸然将手搭上，"我们一起，可以吗？"

    叶甜'腾'得一下红了脸，她怎么会忘记了手还没拿开呢！口中却小小地应了一声。

    然后，她感觉到右边的温度靠了过来，两个人挨得太近，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转盘上，否则她几乎能想到一转头就能碰到他的侧脸了。

    那是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附在她的手上可以将她的手完完全全覆盖，手心内侧的茧子随着转盘摩擦在她手背。他带着她稍微用力，去给泥巴施压，又承托着，慢慢在旋转中拉出高度。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清清楚楚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手心的温度，呼吸的频率，都是如此真实地撞进她心里。泥水在两人手指间流淌，从她指缝里漫溢，受到挤压，又从他手背上滑下。他们手指交错摩挲，那块泥巴渐渐成了型。

    做好的那一刻，他的手轻轻收了回去，叶甜的心脏在这一秒才恢复正常节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在那个环境下和蒋睿霖相处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给他们一起做好的陶器上了釉色，直到老板娘说，"两位的作品大概二十天之后烧制完成，您是留两个联系方式分开取，还是一起取呢？"

    蒋睿霖看向她，叶甜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还会再见面吗？他还想再见到她吗？

    在她心中百转千回的同时，蒋睿霖开口，"留我的电话吧，一起取。"

    听，她的心跳空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