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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谢恩。 孙姑姑见她仪表有度,宠辱不惊,虽不是从皇城里长大的姑娘,但也算得落落大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送走了孙姑姑,玉壶欣喜万分地扶着她起身,道:“姑娘,贵妃娘娘这是将您看在眼里了呢。” “……焉知非祸,也焉知非福啊。” 上辈子惠贵妃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不过这趟喜宴,她还是要去。不为别的,正是为了七皇子李言恪。 前世她对李元钧生出爱慕之意,纵然知道他是她的舅舅,也总想黏着他。李元钧要来喝长金郡主的这碗喜酒,自然少不了她跟着。不过男人有男人的应酬,不一会儿,傅成璧就被他扔进了女孩儿堆里。 傅成璧谁也不识,见她们在行花令,也没甚兴趣,只十分乖巧地坐在与其他女眷不远不近的地方,自顾自地品尝着花样儿甚多的小糕点。 七皇子那时才十岁大,顽皮又活泼,在后花园里偶然撞见了傅成璧,便热络地拉着她一起玩弹弓。 他的弹弓很准,指哪儿打哪儿。就算傅成璧指着明月,他也能天真地告诉她:“对着月亮,会打到月宫去,看我打只玉兔下来给姐姐顽儿。” 两人还约好,等到了小年的时候,他会请示惠贵妃,将傅成璧召到宫里来见面。届时他一定将天上掉下来的玉兔送给傅成璧。 只可惜,后来喜宴上出了乱。傅成璧被李元钧派来的侍卫护送离开,后来才得知当日是流民反叛,意图趁机擒获惠贵妃一干贵胄为人质,以此来威胁朝廷。 好在当时有李元钧在场,亲自持枪上阵,很快就平定了叛乱。 只不过七皇子在混乱中不慎中了一箭,箭穿透了腿骨,即便伤愈后,也难能恢复如初。他成了一个跛足的小瘸子,自此便将自己关了起来,不肯见别人,也再没别人见过他百步穿杨的本事。 而在这之后不久,惠贵妃失势,他多少受到牵连,愈发不得宠,就连生病了也无人照料。 傅成璧本来想去探望他的,却被睿王府的姬妾绊住了脚,没能分出旁的心思。 而这个孩子在病重期间,脾气变得极其暴躁,动辄打骂宫人,恶名远播,因而被文宣帝罚禁足思过。禁足期间,他又不肯喝药,更无宫人愿意照拂,很快就死了。 李言恪的死是让傅成璧一想来就会觉得愧疚的事。 那时候,她本应该做些甚么的,可她却甚么都没做。 …… 很快到了十三,多日飞雪在不久前转停,徐徐的金光落在细雪面上,如若铺洒了一地的金银富贵。京城为庆贺长金郡主大喜,天不亮时,爆竹声就起伏不断,遍地红屑,甚为喜庆。 傅成璧特地穿了水红色绣海棠花的缎裳,内敛而不逊色,总不至于惹眼就是。她素来怕冷,一到冬日里手便是冰凉彻骨的,于是又多罩了件儿雪色大氅。 前院一传来七皇子李言恪到府的消息,傅成璧则赶忙去中庭拜见。 从廊檐下大步流星般走来的少年,身着淡白色锦袍,肩披猩红色斗篷,在粉妆银砌映衬下显得格外神采飞扬、英姿勃发。 他见了傅成璧,英眉一扬,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声音还稚里稚气的,“可是璧儿姐姐么?” “殿下。”傅成璧弯起眼睛,浅浅一笑,却觉得鼻尖微热发酸,险些蕴出泪来。 李言恪上前扶住她欲屈膝行礼的身,说:“璧儿姐姐不必多礼。母妃怕你人生地不熟的,遣我来接你一同去吃长金郡主的喜酒。” 傅成璧见他身旁并无守卫,有些担忧地问:“殿下一个人来的?” “有侍卫跟着。我怕扰了姐姐,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了。”李言恪握住傅成璧的手,眼睛亮亮的,问,“我的马车大得很,姐姐跟我同乘罢?” “好呀。”傅成璧一笑,点了点头。 李言恪拉着她往府门外走去,正在外面候着的禁卫军如同乌云一般沉压压地拥着华丽的冠盖马车。而为首之人麒麟官袍,鹤羽大氅,腰间玉剑鼻挂一把剑鞘花纹繁复的剑,扎眼得令傅成璧不禁扬起了眉。 段崇移过来黑沉沉的眼睛,冲着傅成璧点头道:“傅姑娘。” 傅成璧问:“段大人?你怎么……” 李言恪说:“段大人是散骑常侍,母妃让他来保护我。怎的,璧儿姐姐也认识他么?” 傅成璧“恩”了一声,说:“我在六扇门当差,自然认识的。” 李言恪眼里迸发出星芒,惊奇地问:“原来姐姐在六扇门做女官?好厉害啊。怪不得连母妃都称赞姐姐聪慧。” 六扇门乃是江湖和朝廷交界之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便是传奇轶闻的发源地。然而遇上不苟言笑的段崇,李言恪纵然再感兴趣,也从不敢多问一句。这次见了傅成璧,好奇心大兴,赶忙牵着她上马车,软声软语地求她讲一讲六扇门的故事。 傅成璧哪里知道六扇门有甚么故事?只将从前依稀记着的奇案,掺着从书上看来的怪志传奇,东拼西凑地讲给他听。 李言恪养在深宫,平时读来的都是四书五经、春秋大义,从没有人同他讲过这些,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回味间,他见傅成璧掀开窗,怔然地望向车马的最前方。 他问:“姐姐在看甚么呢?” 傅成璧有些疑惑地问:“段大人不是大理寺少卿么?怎的又当起这散骑常侍来了?” “姐姐有所不知,父皇近来梦魇不断,仙道进言,说是有鬼妖作怪之故。这段大人的骄霜剑被江湖人誉为镇山河之器,所以父皇便令他暂且兼任散骑常侍,镇一镇那些作乱的精怪。有段大人在,父皇也能睡个好觉了。” “段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父皇很器重他……”李言恪小声喏道,但语气里都是对段崇的钦佩。他又道:“这次长金郡主大婚,便是段大人负责部署守卫。” 听此一言,傅成璧暗道不妙。难不成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任谁如何都无法改变么?长公主一案上,段崇避免了被贬官的结局,现在却莫名领了散骑常侍一职,掺和进这长金郡主的婚礼中。 届时那些流民发起乱来,无论伤了哪位达官贵人,岂非都能治段崇一个失职之罪? 她的思绪此刻已乱如麻,本以为只要看好李言恪,小心躲起来就能避过这一劫。如今又不知段崇会不会受到牵累…… 不时车马缓缓停下,李言恪跳下马车,又回头扶着傅成璧走下来。两人同入府门,见四下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喜乐声、喧沸声交错而至,煞是热闹。 李言恪进府,一干人等皆下跪行礼。李言恪从容地令他们起身,脚步轻快,拉着她一同去主位拜见惠贵妃。 这还是傅成璧第一次认真打量惠贵妃的容颜,只不过这个女人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