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玄幻小说 - 荒原在线阅读 - 第44章遥望(十)物是人非

第44章遥望(十)物是人非

    人的疲劳,不仅有身体疲劳,还有精神疲劳。对于叶俊生来说,丁瑶就使他觉得精神疲劳。他们在一起总是那么安静,那么平淡。仿佛一个是左手,一个是右手,彼此熟悉,却又彼此没有感觉,可是,真的是——彼此——没有感觉吗?其实长期平淡的人,并不会甘于平淡,他总会寻求打破平淡的机会。当叶俊生和赵梦琳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与和丁瑶在一起的感觉大相径庭。即使赵梦琳也不说话,叶俊生只要坐在她的身旁,陪她一起读一本英文原著,他也觉得那么有意义,那么有情趣。

    这天下午,叶俊生和赵梦琳把广播录完,从校园广播室走去赵梦琳的教室。教室里没有人,他们坐在一起预习新课。大约一个小时过后,叶俊生有些累,就和赵梦琳聊了起来,他们的谈话常常夹杂着英文,一会儿是英语对话,一会儿是汉语对话。这时,叶俊生突然有一个想法,他拿出手机,对赵梦琳说:“琳,你读一段新闻,我录下来,看看是什么效果。”说着,叶俊生拿出一打资料,从中找出一份英语新闻,递给赵梦琳。赵梦琳接过去看了看,说:“这个想法不错!”她看了一遍,就试着读出来。大体熟悉了文本之后,叶俊生就开始录音。

    晚上,叶俊生把这段录音带回宿舍,给舍友们播放。

    “嗯,太纯正了,尤其是那些很细微的卷舌音,她的发音太好了。”本来就很支持叶俊生的杰哥首先说道。

    “发音是不错,我觉得比我们英语老师都好。嘿嘿,生哥,还真和你挺配的啊!”袁峰也说道。

    其实,叶俊生和赵梦琳每周都有一个英语广播,只是舍友们基本上不听,他们早就该听过赵梦琳那标准的美式发音。

    正说着,叶俊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一条短信,是用英文写的:“mydearest,imissuloveuthatmuch.whatiantutodoistolovemeisoul.becauseiamyours。”大意是:“我最亲爱的,我非常想你非常爱你,我想要的就是你投入全身心去爱我,我是你的。”叶俊生自从和赵梦琳在一起,他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激情,那种完全不同于和丁瑶在一起的激情,也许是受外国文化的影响,赵梦琳总是那么主动,那么亢奋,她吻他的时候,仿佛是想占有他,她的欲望是那么强烈。

    音乐声震耳欲聋,炫目的灯光交相辉映,ktv的小包间里,叶俊生和赵梦琳正在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小茶几上放着两瓶可乐和一个果盘。叶俊生把赵梦琳揽在怀里,吻着她,赵梦琳突然狠狠地吻着叶俊生,她紧紧地抱着他,吻着他,然后在他耳畔说道:“dear,iantyou!”这个女生,或者说,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火热,如此激情!叶俊生怎么也想不到他喜欢的人竟然是这样的,这是一个和丁瑶截然不同的人,她那么前卫,涌动着欲望的激流。然而在他把手探向她那柔软的胸部时,出于男人的本能,他猛然想到:你和我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这样了,那么你和别人不也会这样吗?你怎么这么随便?

    有一晚,谷雨对叶俊生说:“生哥,我们文学社新一期的社刊印好了,我下午去中文系送社刊,看见丁瑶了。”谷雨一直以来都不支持叶俊生移情别恋。

    “你看见她了?她怎么样?”叶俊生关切地问。

    “我觉得,她很不好,我当时走进她的教室,就她一个人坐在教室的后面看书,我敲门进去,她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我把一份社刊递给她就走了,我没有向她说起你,她也没问,不过我觉得她好像想从我这儿获取点关于你的情况,可是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问。”

    “喔,她什么也没和你说吗?”叶俊生又问道。

    “没有,生哥,这本来是你的事情,我们也不便多说,可是,真的,她是个好女孩。”

    叶俊生这时候也有些悔意,和赵梦琳在一起之后,他虽然觉得很刺激,可是他又觉得赵梦琳这样具有强烈占有欲的人并不是他所喜欢的,可是,他能回头吗?当初是他把丁瑶甩了,是他对不起她。他想起他们一起读高三的时候,那个雨夜,他冒着雨去给她拿伞,他把伞递给她,她却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的身子一颤,她握着的伞掉落在地。于是两个人站在雨里,那夜,是他们的初吻。他又想起在高考之前,他们有多少个日子,坐在一起复习,那些紧张,那些甜蜜,难道瞬间就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酸涩的回忆?

    一个人如果一直生活在富足安逸的环境里,便会对自己的得失看得不是很重,因为对于身外之物,一种失去可以用另一种索取得到弥补,即便不能弥补,也可以用安逸的心态去麻痹。像杰哥这样从小安逸的人,历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生活是那样潇洒。只是长久的物质充裕,让他把感情生活也看作身外之物。吹了一个可以再找一个,反正杰哥身边的女人多,从来也不会缺少。如果一个男人是否有钱,可以通过他身边女人的质量和数量来衡量,那么杰哥便是个物质富裕的男人,这种生活是平凡的谷雨所羡慕的。一般来说,越是平凡的人就越是在乎得失,越是重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越是珍视他的世界里的那些美好,即便这种美好在他人眼中不过尔耳。但是对于杰哥来说,他的眼光很高,心胸宽阔,说话做事都是大大咧咧。

    谷雨就完全不同。他来自甘肃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成为家庭的骄傲,可是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他一直在思索,也一直在摸索。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将上下而求索,可是这路上不仅有舍友的激励,还有两岸的花草。这个刚过二十的青年,心里自然萌动着爱情的期望。爱情对于任何人,无论贫富,不分民族,都是平等的。那还是在大一下尚未结束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着一个女生的影子,她梳着长长的头发,整齐的刘海和眉毛齐平,面容姣好,举止文静,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他常常在图书馆自习室默默地看着她,他常常在她出现的地方、出现的时刻也借故出现。他知道她是城里长大的女生,知道自己和她不般配,但这些都丝毫不能减少他对她的爱,是的,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是,戏剧效果就在于一个夜晚,杰哥很无所谓地向大家宣布:“哥们儿,我告诉你们啊,我和周莎好上了。”周莎?谷雨想着,不就是他一直暗恋的那个人吗?她怎么和杰哥好上了?是啊,也很正常,杰哥和她在一起是合适的,那么我呢?我以后还要喜欢她吗?他不能确定,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是吗?

    现在两年已经过去了,谷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谷雨,他现在完全脱离了农民狭隘的意识,以优异的成绩在同学和老师们的眼中取得了应有的尊重。几天前的奖学金评比,他又领取了学校的一等奖学金。

    这天旁晚,谷雨在湘菜馆请宿舍的哥们大吃一顿,席间,谷雨问:“杰哥,最近怎么没见你陪着周莎啊?”“分了,我前几天和她分了。”杰哥接着说,“对了,哥们,我忘了告诉你们了,我前几天和她分手了,那人现在越来越烦,什么都要管着我,疑心重重,一时看不见我就问长问短。”谷雨握着的酒杯停在了半空,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杰哥一直和周莎好着,每次问杰哥,杰哥都会说好着哩,这好着哩,怎么突然就分了呢?这时候袁峰说道:“分就分了呗,咱们兄弟喝酒,不谈女人!杰哥你分了,那就再找一个咯,像你这样的,还怕没有女朋友?”于是这个话题就被搁置了。

    晚上,谷雨躺在床上,他想不明白,杰哥的分手对于他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常常看见杰哥和周莎牵着手在校园里遛马路,他总是匆匆地和杰哥打一声招呼就一笑而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一丝酸,有几许苦,可还是要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而现在,杰哥和周莎分手了,那么他现在可以向周莎表白自己的爱意吗?显然,这已经不可能了。如果周莎不接受他,那么他们将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即便是周莎接受了他,那么他以后怎么面对住在一起的杰哥,杰哥可能一笑而过,但是他呢?他不可能对这些都毫不在乎。悲剧,他第一次爱情的萌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可是他竟然不能把这种悲伤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诉说,只能将苦闷消散在香烟里:

    把寂寞消散在烟圈

    漂泊成一段虚幻的光阴

    你以为你很坚强

    可是你不够狠心

    那满地的过滤嘴

    如同是你无尽的情殇

    伴着一声叹息的惆怅

    那一明一暗的烟火

    隐没在黑暗的长廊

    仿佛是忽隐忽现的希望

    折磨着你无谓的迷茫

    像香烟侵蚀着你的身体

    情思纠结着你的心房

    那缕烟圈可以飘散

    可是你的情思

    剪不断、理还乱

    把你一次次抛进彷徨

    彷徨复彷徨

    于是你把寂寞消散在烟圈

    化成一段光阴的虚幻

    谷雨在阳台上抽着烟,构思着这首诗。他觉得,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失败。的确,他虽然家境不富裕,可是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那么优秀,他从农村考进城里的初中,又从城里的初中考进市里的省重点,然后来到这个大都市读大学,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因为他为此寒窗苦读了十几载。可是现在,谁能理解他世界里的这种失败?周莎,这个他默默爱着的女生,当她是单身的时候,他没有勇气追求;当她再次是单身的时候,他不可能再去追求——他们注定无缘——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默默回到宿舍,听到杰哥还在和袁峰聊天。

    “我不喜欢她那样的女生,你知道吧?我想找一个——那种,嗯,我们以后就是结婚了,我也可以出去找情人,她不管我,她也可以去找情人的——那种!

    “我这个人,自由惯了,不喜欢别人管着我。

    “其实我之所以和她分手,是因为我早已有人了,我不会让自己闲着,三班的那个女生,冰淼,你知道吧?我觉得她挺能玩的,其实我挺喜欢那种非主流的,不喜欢周莎这样的。

    “我和周莎在一起,一年多了,其实我一直都忍着她、让着她,我现在受够了!”

    谷雨听着杰哥不断对袁峰说的话,久久不能入睡。就只有接着听下去。

    “你知道吧?她什么都抱怨,什么都和我说,她的确学习好,但是在宿舍里,她总是和舍友闹矛盾,心那么细干什么?她在熄灯以后还学习,亮着小台灯,同学就会说她,然后她就怪人家,这本就是她的不是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