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历史小说 - 楚歌在线阅读 - 第20章

第20章

    “不瞒荆教主,三年前婆罗山大战,木成舟亦是其中一员。”木成舟又道。

    此言一出,荆天狱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李凤迤让他见木成舟的理由,既是当年围剿自己的十大高手之一,那他自然杀他不得,但心中疑问一日不解,当年被逼杀的怒火就一日不会消减。

    “如此说来,那日藏龙剑法已出,你却并没有使用藏鸣。”荆天狱冷冷一笑道。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认不出来?

    木成舟微垂眸,正要开口,李凤迤却先一步道:“暮江城之过往,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婆娑教之亡,总也有血债血偿之机,荆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这“荆兄”既有故意拉拢关系之嫌,又有提醒他方才答应了三件事之用意,荆天狱“哼”了一声,淡淡道:“答应过的事我绝不会反悔,我看,急的人是你才对。”

    “咳咳,看起来的确是我多虑了。”李凤迤掩饰性地打开手中那把玉骨折扇,干咳一声说道。

    木成舟轻叹一声,对荆天狱道:“待三年之期一到,木成舟会再向荆教主请罪。”

    “若要请罪,三年后不妨带上幕后真凶,一并前来抵罪。”荆天狱面对木成舟道,若李凤迤所言不虚,木成舟确非罪魁祸首,那么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而观他一身负疚之色,恐怕的确有内情未解,他在栖梧山庄修身养性三年,又岂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再加上,李凤迤所言是真是假,他也必须观察一阵子才能确认。

    “木成舟会尽力找寻。”

    “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京城。”李凤迤忽道。

    “你打算何时离开?”木成舟问他。

    “自然是越快越好。”李凤迤道。

    “你不在这里休息几日?你方才动过真气,恐怕接下来几日……”

    “我无事,问君姑娘多讨几味药便是。”李凤迤打断他的话道。

    木成舟闻言微微一叹,知道李凤迤固执,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旁默默不语的荆天狱瞥了李凤迤一眼,不禁若有所思。

    庭院中,桃李满园,花海无边,映照得整片蓝天都泛起了丝丝绚烂绮丽之色,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君雪翎站在亭中,听到脚步声,头也未回,便低低道:“你要离开了?”

    李凤迤在不远处止住脚步,随口轻吟:“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呵,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是在劝我,莫要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吗?”君雪翎垂首苦苦一笑,道。

    “咳、咳,你最清楚我的病情。”李凤迤掩唇轻咳一声道。

    这个回答让君雪翎浑身僵了僵,却仍然道:“纵是如此,君雪翎此生也不悔。”

    李凤迤不由无奈,道:“你就认定是我了?”

    “嗯。”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天涯海角,只要你记得这里有一座栖梧山庄,对君雪翎而言便已足够。”

    “栖梧山庄,留凤栖梧吗……”李凤迤喃喃着,却正色道:“君姑娘,一定有更适合这里的人,愿为姑娘驻足。”

    话说到这个地步,君雪翎自知无法转圜,她转过身,望着他道,“那在你离去之前,能否赠我一曲?”

    面对如此多情的女子,这样简单的要求李凤迤自是不能拒绝。

    “好。”他拾阶而上,在石桌前坐下,手指轻抚琴弦,“铮铮”几下,一曲李白的“短歌行”便自他指尖缓缓流泻而出: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李凤迤瘦长的手指将琴弦拨得铿锵有力,慢声低吟的词句听来洒脱豪放,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不拘形迹,潇洒自如。

    君雪翎看着他,不禁在心中低吟: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而面对此人,她的确什么都不能说,即使思慕,即使眷恋,也无法将他留下。

    走出栖梧山庄之时,木成舟已经在庄外等着他了,李凤迤慢步出去,驻足回首。

    山庄幽静,满园芳华,然而天大地大,他李凤迤却没有安生之所,兴许只有到他生命尽头,才能真正停下脚步,而那时在何处驻足,又有什么关系?

    他回过头,面对木成舟,问:“荆天狱呢?”

    “他已先一步离开了。”木成舟答。

    “那我们也走吧。”他道。

    “好。”

    至少,他所欠下的债,必须一一偿还干净,至于儿女私情,对他来说等同于奢侈品,且不说他对君雪翎无意,即便是有意,也必须一刀断干净才行。

    第8章 今三 便宜徒弟

    李凤迤一觉醒来,怔忡良久。

    梦到以前的事了。

    都怪楚情逼问他采雪莲的事。

    他重伤难愈,楚情用的手段自然也温柔如水,哎,都是被他的“陪葬”给闹的昏了头,一失足简直成千古恨。

    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涉足这样的私情……这或许是他心底从不愿承认却其实奢望的事吧——妄想这世上有一个人能陪着他生,陪着他死——他从来也不敢想的人和事,在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突然就出现了,这教他怎么不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