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玄幻小说 - 破妄在线阅读 - 第84章

第84章

    她曾振振有词地如是说。

    这位观我境的大妖也确实践行了她的信念,不论二人刚开始如何敷衍了事,都锲而不舍。终于,水滴石穿,这两位面冷心热的修士也终于体会到了凡间鸡零狗碎的生活之乐。

    自二人来了,明月观的屋顶便肉眼可见地齐备了,半片破瓦都没有,清风老道可是高兴坏了。各处花圃里的植被也闻世芳被好好修整了一番,上一年芍药开得如火如荼,羡煞了来道观的各色乡民,一向害羞的小知礼也期期艾艾地求了一支去。

    二人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妄念所化,但到底架不住乡民们的热情——鸡蛋野菜不能白拿吧,那就帮着把窗户给修好了,上了香,那便送道符吧……

    自古数幻术和卜算最玄,修幻术修疯了的不在少数,占天机占到天雷加身的也大有人在,也不知这幻境的炼器师到底是个什么神人,二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到底是身入幻境,还是心入幻境。

    只能说,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二人的幻境。

    “宋前辈!前些日子我还听黄大娘说你落叶太多,疑心你有什么不好,要给你送点肥呢!”

    “去!她哪里敢!分明是你糊弄我呢!”

    ……

    看着二人一点点的融进七星乡,宋青大抵很是自得。

    虽然看不见宋青的表情,但从她的语调中,闻世芳不时便能读出那一股几近于沉溺的快乐。

    七星乡的生活好么?

    如果说,好指的是平静安宁,那确实如此。

    那么,是什么打破了这种平和呢?

    这样一个小镇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成为一片焦土的呢?

    被剑气击得有如天女散花般的松针扑面而来,闻世芳敛下思绪,衣袖飞卷,兜住那些松针,直接送到小小的花圃里。

    花圃里,芍药被细细修剪得只剩主枝,落雪薄薄覆了一层。

    “哈,道友!你怎么又回来了?今日学堂不上课么?”

    回过神来的宋青瞬间停下了欺负小辈的行为,摆回原位的枝条甚至顺道把落在屋顶上的松针给扫了下来。

    看上去,还是一棵一本正经的松树。

    倪霁:“……”

    她收剑回身看向闻世芳,不出意外地在她手上看见两个被包起来的大包子。

    矮胖的身子挤过棕褐的油纸露出一道圆润的白条,甚是可爱。

    今日十五,似乎不是她师叔的日子。

    “嗯。我给记岔了,今日十五,该是道衍和高夫人。”

    “哦哦哦,对哦。瞧我过得这日子,都忘了今天是十五了!”

    若宋青能化为人形,她此时大概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的模样。

    但很可惜,她不是。

    于是,两人只能透过她抑扬顿挫的语调来推测她的心情。

    “说起来,我还没怎么见过高夫人呢。她当真是打算一直做个塾师么?以她的身份,这可是有点屈才了啊。”

    这便是有些惋惜了。

    也是。高初云识文断字,博闻强记,做一个蒙学的塾师是绰绰有余。

    闻世芳暗叹一声。那位大抵曾经也是一位六艺皆通的风云人物,只可惜摊上了皇家。

    “唔,这我便不知了。不过此地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营生可做了。”

    “……这倒是。”

    宋青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说起来,卫夫子最近高兴得很,他之前可是找我叨叨了好久,生怕他一年老学堂便会因为无人教书而名存实亡,谁想到你们居然来了!欸,他最近可是天天来我这儿道谢,我还真是受之有愧。”

    宋青的忧伤持续了不过一瞬,便迅速被取,继续念叨起来,

    “哎呦,闻道友我跟你说,高夫人原先不是借住在周大娘那里么,最近周大娘时不时就在我面前念叨,想让我托梦给高夫人,让她多住几年,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不行!这话说得,谁还不知道她家小孙女喜欢高夫人喜欢得紧,恨不得考个状元出来……”

    卫父子便是学堂原来的教书先生,据说年轻时也曾闯荡过,却不知怎的又回了这小山村,一呆就是四十年,实打实地教了两代人。

    至于那位高夫人……

    一想到她,闻世芳心头便有些不安。

    只有和皇家扯上关系,郑二爷的卷宗中才会出现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

    还有道衍。闻世芳愈发头疼。道衍清醒后便几乎是一问三不知,唯一记得的居然是宋青。后来更是不知为何连道袍都舍去,去做了一位教书先生。

    “道衍,你是怎么认识徐姑娘的?”

    “我……认识。她医术很好。”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很久以前。”

    “你记得宋青吗?”

    “……停云?”

    若不是后来宋青陡然插了进来,闻世芳都要怀疑道衍口中的宋青和这一位宋青不是同一个了。

    “道友!你哪里认识我的?!”

    “……我曾经和你手谈过一局,应该?”

    无人注意处,幻境的口子悄然裂开了条缝。

    “咦,小知礼,你怎么来了?”

    宋青突然声音一顿,声音中满是诧异。

    拘谨地站在门外的小女孩闻言仰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得仿佛遮天蔽日的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