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玄幻小说 - 调香师在线阅读 - 第20章

第20章

    “我不漂亮,亦不聪明,除了爱您,我一无是处。”

    “你总是胡思乱想,”裴歌轻叹一声,“可你是否想过,艺术之上我的确有绝对的追求,却又不是完全的艺术信徒。”

    “我曾因为母亲的离世而灵感枯竭,本以为一生中的造诣就此终止,可我还是遇到了你。”

    “自母亲离世后,我已经有将尽半年的时间,没有接触过香水配方,没有触碰过香材,没有写过调香灵感与笔记。”

    裴歌把口袋本抖开,空白的纸页仿佛落下的雪,让林舟迟疑了起来。

    “你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在此之前,每日每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调香师而言,严重到了何种地步。调香方案就摆在工作台上,我面对着滴管与香精,却毫无头绪。”

    “人们称我为千禧年后最杰出的调香师,只有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依靠灵感才能度日的废物!”

    青年冷笑,松开手任由口袋本随着引力掉落下来,砸在坚硬的泥土上。裴歌自嘲地一笑,反问他:

    “即便如此,你也要固执地认为我是个完美的人么?”?

    第12章 温柔的、像你一样的

    “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林舟摇了摇头,束手无策地看着青年:“我……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裴歌皱眉,眸色淡淡,他在林舟的面前俯下身,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林舟的额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是不是?”

    青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你听好了,林舟。你是碳基生物,我也是。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人类。只要是碳基生物,就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这我当然清楚。”林舟垂下眼,手指深入口袋,从里面拿出来了某个小物件。他将这个小东西放进裴歌的手心:“我只是觉得,我也许会辜负先生的信任。”

    “林舟,我不知道在我遇见之前,你接受过什么教育、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一直的否定你的努力,才导致你养成今天的性格。”

    “我不会鼓励你变得更勇敢一点,更自信一点,因为我知道变得自信这种事,不是一句鼓励就能够改变的。”

    “那些好的品质不是你读了一本书,或者看过某个电影就能够改变。但——很多时候,你缺的也许就只是一点决心,一个机会。”

    裴歌收紧掌心再次摊开,露出了一个洁白的天鹅胸针。施华洛世奇所设计的天鹅系列轻奢产品,在市场上一直畅销至今。

    裴歌俯身,把这枚小小的白天鹅胸针戴在了林舟的衣领上,接着抬起手拍了拍男孩的肩。

    “你所做的,仅仅只是一个尝试,以及付出一点小小的勇气,仅此而已。”

    林舟低下头,小幅度地点了一下,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枚微凉的天鹅胸针,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这个天鹅胸针,我想,我想……”

    林舟紧张到脸色发红,憋了半天,才弱弱地道:“我以后,画画赚了钱,给你买好多好多调香材料。”

    那枚天鹅胸针,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歌就俯身把这枚天鹅胸针戴在了他的风衣上。

    如今再将它送还回去,反而更不合适,送人的礼物再反手还回去,裴歌先生也许也会感觉尴尬。

    况且这是裴歌先生送给他的东西,哪怕这不是一枚胸针而是在河畔旁随手折下的一朵蒲公英花,他也会将它悄悄珍藏起来。

    裴歌一怔,旋即温和地笑了起来,青年撩了一下耳发,把它别到耳朵后面,温柔地轻声说:“好啊。再苦不能苦孩子,那以后你努力画画,我努力做香水,做一对最负责的家长,买最贵的猫粮和狗粮。”

    “啊,既然那样的话,”林舟眼前一亮,悄悄地牵住裴歌的手,“先生既然讨厌商业香水,为什么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裴歌闻言,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松开男孩的手,走到向日葵花田旁的一条潺潺河流前,弯了弯腰去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这条河流,原本因为靠近煤炭发电厂而受到了污染,他们将炭渣倒入河水,丝毫不顾及周边居民的用水问题。”

    “因为水资源的问题他们一直争论不休,直到发电厂同意为周边的居民提供补偿金,并且承诺尽快研发新的技术,这场争论才就此作罢。”

    “在那个时候,尽管有了补偿金的支持,但只要这所煤炭发电厂始终存在,它对生态的损害就是不可逆转的。于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搬走了,直到后来国家关闭一些火力发电厂,这条河水在治理下重新清澈,习惯了这里生活的居民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你能看见的太阳花田,听见的夏日蝉鸣,都是这里的人努力后的结果。”

    “我讨厌的商业化,不只是那些被圈定的、毫无调香师可以自由发挥的主题,也讨厌那个毫不在意后代人的利益,只光顾自己生意的香水市场。”

    裴歌顿了顿,淡淡道:“赚钱的确可以让人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但赚钱并不是毫无底线的。这条底线就是那些被残杀的抹香鲸,商家将那些死去的灵魂包装进小巧的玻璃瓶,经过拍卖冠冕堂皇地获得极高的收益。”

    “所以先生才会离开巴黎,回到云南?”

    “或许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