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华,我没有,爸妈了。
“本来想做新年礼物给你的,可是孙奶奶过年不在镇上,只能等到年后。” 说完迟野自嘲一笑:“不过就算是做得奖的礼物给你,也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 她拿起裙子在身上比了比,视线中的蓝色慢慢氤氲成一团,充斥满目,犹如眺望天际时那般饱满。 “很漂亮,谢谢哥。” 她不敢再抬头,直到泪水干在眼里。 “回去试试。” “你不过去睡吗?” 迟家没有人,姜华不想让迟野一个人在家,这种时候独自看着空房子,他会难过的。 “过去,等会儿去。” 姜华咬住唇,“那我等你。” 然后她便真的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迟野把几天没打理过的家具擦掉浮土,又帮他一起把文馨的床品换了一遍。 “好了。” “妈爱干净,明天她回来,看着能舒服点。” 做完所有他们去了隔壁姜家,姜谦已经回到家,屋里飘开饭香味。 “过来吃饭吧。” 他叫两人吃饭,自己却没吃,等他们吃完又一个人回了屋子。 迟野从姜华手里抢了碗去洗,这次她没有抢回来,而是去找了爸爸。 “爸。你有事?” 姜谦对女儿的眼力很满意,他扯了下唇,关上了房门。 “之后我会供迟野读书。” “好。” 姜华不明白爸爸和自己说这个干吗,难道她还会拦着吗。 “迟野脾气倔,和迟涛很像,也是小伙子了好面子。我怕他犯拧,万一犯了你要给他做工作,他听你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了。” 姜谦有句话没说错,迟野确实倔,只是对她例外而已,因为被特殊对待久了,她都快忘记了他的本性。 迟野还在厨房,姜华没着急走,又和爸爸聊了些下午的事。 “文馨说的?” 姜谦抽烟的手一顿,皱起眉头,眼中突然萌生焦急。 “是,是她说的。” 姜华疑惑地看着父亲一瞬间变得恐惧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快点,去医院!” - 父亲带着她跑出门时,正好撞到过来找他们的迟野。 “姜叔?” 在两人的记忆中,姜谦最是好脾气,十几年都不曾看到他失态过。 然而眼前的男人确确实实面带惊惧,他双唇颤抖,被挤压出的声音干涩生硬:“和我去医院。” 医院已经过了查房的时间,病人不会熬夜,到了晚上整个走廊安静无声。 几道凌乱的脚步突然闯入,打破安静气氛。 迟野撞开门,文馨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静静沉睡,对他们发出的巨大噪音没有任何反应。 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平静得近乎诡异。 一股异样感从心中升起,紧跟着,生长成牢牢攥住他们的巨大恐惧。 “妈?” 迟野已经有了预感,在姜谦状似疯狂地要去医院时,在回想起白天母亲说过的话时。 在他们沉默间,刚开门时只是初见端倪的血腥味悄悄散开。 姜华身侧的迟野向前走了一步,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把拽住了他。 “我去。” 她捏住被子一角,缓缓掀起来。 在文馨的左腕下,彼时洁白如雪的床单此刻被染得猩红,她腕子上的刀痕深可见骨,翻起来的皮肉已经失了血色,所有鲜活都倾注给了那抹红。 文馨到底是个善良的女人,哪怕自己被世态无常伤得千疮百孔,已经决定追随丈夫而去,也不想给旁人带去一点负担。 如果文馨没有要姜华离开,今天晚上陪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可文馨切断了这种可能,让她彻底与这件事割离。 “文姨。” 文馨一如既往温柔,眉眼平静,仿佛只是在小憩。 姜华惊觉她掀开被子的时间太久,怕睡着的人冷,又谨慎盖好。 “妈。” 迟野不知何时到了姜华身边,他的身影惊动了她的余光。 高大的少爷缓缓蹲在地上,握着文馨另一只手放在脸上。 “妈,疼吗?” “对不起啊,我应该,多和你说说话的。” 文馨不会再回答他。 良久后,迟野摇摇晃晃起身,挡住了姜华眼里的光。 可下一刻,他身子一歪,犹如山峦崩塌,重重摔在地上。 - 根据文馨生前留下的寥寥几句遗嘱,迟野的监护权到了姜谦手里。 迟家是外来户,迟野也不记得自己的其他亲人,早年间的亲戚在他们搬走后几乎都断了联系。 他对着字迹已经模糊的电话本,拨了两个号码都是空号,之后就放弃了。 文馨的葬礼是姜家操办的,白布白灯笼将院里院外隔成两个世界。 不过几天,迟野就从一个家庭幸福的孩子成为了一个孤儿。街坊四邻接连叹气,那些带着同情怜悯的谨慎眼神犹如刀锋,凌迟着他少年的骄傲。 “我没有爸妈了。” “小华,我没有,爸妈了。” 迟野走过小巷来到姜华面前,他低着头,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步,只记得这是他走得最长最累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