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都市小说 - 沉云见月明在线阅读 - 第233章

第233章

    余穆尧收枪,一瞬间尘埃四散,天地歇声,挥起枪刃涌出的血溅在他冷若冰霜的脸上。

    啸骦扬蹄,高声嘶鸣,黎明灿烂的朝晖照着余穆尧满是污血的棱角分明的面庞,他抖着嘴唇,一字一字艰涩道。

    “边巴,已死……”

    “边巴,已死——!”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李望狂喜,他高声喊道:“主将交锋,边巴已被斩于马下,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炮兵点火,放炮,弓弩手准备放箭,盾兵骑兵随我跟上,全员进攻!”

    随他一语话落,城兵气势大涨,有如浪潮席卷,一下铺天盖地吞噬了大片普鲁军队,直杀出城门,杀至十里地外。

    天已破晓,朝阳初升,潍城上空火光冲天,北国军队的炮火,箭羽,落石,纷至沓来,悉数落在地方阵营中,普鲁士兵一时死伤无数。

    堆古在接二连三的攻城中已耗尽火力,再无力回击。

    普鲁大军全线溃败,堆古只得放弃据点,被迫撤回费城。

    李望守下了西城。城门修缮好后,冰冷沉重的门索重又缓缓拉起,北国主将李望,以一只手臂为代价,换堆古一行大势已去。

    军医捧着他黑透的一只胳膊,颌首低眉,连声叹息,李望这一战中伤得不轻,但目光炯然,劲头很足,直盯着余穆尧看。

    李望请他落座。

    军医:“将军,你这只手怕是保不住了。”

    “若再不下刀,恐怕此毒会由臂膀灌入心肺,危机将军的性命。”

    李望要失了胳膊,倒也不甚在意:“无妨,你割了这只坏的就是。”

    军医还欲开口再劝,李望指了指余穆尧:“你可知,今夜若没有小余兄弟舍身相救,我一条命早便没了,城西守不住,堆古一路北上,北国便岌岌可危,我不过舍弃了区区一只胳膊,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话到激动时,止不住咳嗽起来,余穆尧见状忙劝他,先听从了大夫的话。

    李望一阵眩晕,想来臂上这毒伤害不轻,他捂住了头,眼前发黑。

    余穆尧躬身告退,李望闭着眼,仍伸手欲挽留他:“我太悔了,我太晚才与小余兄弟结识,能杀边巴,逼退堆古大军,小余兄弟功不可没,我早前收到朝廷旨意,要求徐家营在春末加入军队编制,如今看来,你怎能屈居在我手下,你的功绩我会悉数禀报朝廷,禀报圣上,由圣上加以赏赐。”

    余穆尧:“徐家营先前为李首辅弹劾,被打为贼寇,将军能容下我和徐家营的弟兄,已是极大的恩赏,穆尧尽己所能,也不过在战场上助了将军一份力罢了,不敢奢求太多。”

    李望这才想起,是自家舅舅上书弹劾,要求朝廷起兵剿除徐家营,他抬头再看余穆尧,猛然噤声。

    半晌,他颓然垂下手:“你知道……竟也肯冒死救我么?”

    余穆尧笑笑,冲他深深鞠了一躬:“国难当前,个人恩怨又能算得上什么,将军是北国的梁柱,北国大军的魂,将军在,军中士气和精魂才能不消不灭。”

    “我若舍身能换将军一命,自也甘之如饴。”

    李望仓皇起身,向他郑重回礼,余穆尧嘱咐他好些养伤,说不日再来,与他共议战事。

    军医在旁忙搀扶住李望,李望看着余穆尧背影,喃喃低语:“他才十八,已有这等功夫和胸襟,我年近不惑,却远远不如他……”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余穆尧出了兵营,往西山方向走了半地里,他背影拔得笔直,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方才弯下身捂着额头自顾自叫起疼来。

    他胳膊上擦了数道血口,他便委屈地抬起手臂,呼呼朝伤口吹气。

    “啊啊好疼,普鲁的刀割那么深啊,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脱护甲了。”

    “伤口那么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得了,回去又得遭先生一通骂。”

    “脑袋被磕了这么大一块,该不会破相了吧,我得先照个镜子照一照……”

    一枚石头轻轻敲在他后脑上,他蓦地一惊,警惕万分地握枪一转身。

    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里垂下两双长腿来,唐云峥拨开眼前横生的枝桠,露出一双幽碧的眼瞳,转脸冲身旁的人问道:“你们中原人带的徒弟,总是这么娇气么?”

    叶璟明想了想:“可能萧仲文比较惯着他。”

    唐云峥附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声音不轻不重,叫余穆尧也听着了。

    叶璟明窘然抿了抿唇,与树下被看了笑话的余穆尧对上眼神,两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但一齐红了脸色。

    唐云峥笑眯眯地一伸手,抢先往叶璟明嘴里塞了块腌好的甘甜杏脯,不知能否免了过会儿的一顿骂。

    第147章 男娼

    普鲁战败,堆古有意退兵的消息传来,周怀晏彻夜未眠,他侧着身子蜷作一团,怀里搂了热腾腾的熏炉,心口仍冷得不成样子。

    室内温暖,烟气缭绕,但他冷得着实厉害,他发颤地垂手去够矮几上的药碗,碰着一堆破碎瓷片,指尖割出道口子。

    他恍惚中想起来,因了久病不愈,他迁怒于大夫,砸坏了屋里许多摆设,这碗药早早凉了,许是他不久才摔在地上的。

    他红着眼睛,哆嗦着下了榻,他怀里捧着手炉,又伸手吮了吮手指,血液腥甜,掺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