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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来电 第129节

    两个人并排的靠着沙发,安静的在抱枕上坐了一会儿。

    盛况把嘴里的糖从左边换到了右边,然后又从右边换到了左边,他像是这么含着含腻了一样,突然咯嘣咯嘣的咬碎,把糖一股脑的吞了下去。

    实在是太甜了,甜的他齁得慌。

    他从桌上摸了一瓶水,拧开瓶盖昂着头喝了半瓶,然后转头看向林京:“真的只听我说的?”

    第202章 信你

    他这话问的有点突兀,林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盛况等了几秒,看她还是一脸茫然:“不是说,不听他们说,只听我说?”

    经这么一提醒,林京恍然回神:“啊,对。”

    她怕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有点草率,顿了下,又说:“信你。”

    盛况:“嗯?”

    “信你。”过了两秒,林京又强调了一遍:“只信你说的。”

    盛况没说话,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他看着落地窗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没多久,他偏了下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想听吗?”

    林京一直都很好奇两年前的盛况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了解。

    她不知道那些事,从他嘴里再说一遍,会不会让他很难受,但她真的挺不想就这么错过的。

    林京犹豫了几秒,问:“能听吗?”

    “你想的话,就能。”盛况说。

    “那我肯定是想的,”林京几乎没犹豫就接了话,接完之后,她又突然变得很没底气,“不过,还是看你,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啦……”

    “没有,”没等她话音落定,盛况就出了声:“没不想说,挺想说给你听的。”

    林京张了下口,沉默了几秒钟,很轻的“嗯”了一声。

    盛况也嗯了一声。

    他大概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说:“今天最后一场比赛之前,我在后台洗手间门口,遇见韩封岩了。”

    林京愣了下,想起第一轮常规赛结束的那天,盛况他们特意跑来她学校附近吃宵夜,还把她喊了出去,吃完宵夜的那晚上,他们在路边碰见了韩封岩。

    当时不只是盛况,就连兰博文和陈景都反应很强烈。

    那个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两年前的事肯定是和韩封岩有关的。

    韩封岩早就退役了,能出现在后台,肯定是gdt的手笔,为的就是引起盛况情绪波动,比赛发挥失常。

    林京挺聪明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影响了你。”

    “算是吧,”盛况也不确定自己这回答算不算标准答案,不过这些不重要,“韩封岩跟蚊子是gdt的第一批队员,杨禹一开始跟他们一块打比赛,后来杨禹下滑的厉害,就转教练了,然后才有了我跟陈景。”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挺好的,都有梦想,都想拿冠军,也都挺团结的,没日没夜的训练和磨合,很累,但也都挺开心的。”

    “那会儿电竞行业没现在这么热门,开始真的没什么钱,但就那两年,这行业突然就火了,大量的资方入场,大家的身价水涨船高,钱变得就跟个数字一样,越来越多的选手,开始追逐豪车豪宅奢侈品,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变了味,忘了……”盛况停顿了下,想了个比较合适的词语:“嗯……初心。”

    “开始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18岁那年,拿完世冠的冠军,当天晚上大家出去庆祝,都喝了不少酒,杨禹当时喝的有点醉,笑着跟大家做了个假设,说,如果有人出两百万,喊你们打假赛,你们会怎么办?”

    “杨禹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大家当然不会想多,就觉得杨禹是在闲聊。蚊子一脸不屑的挑了下眉,说小爷我像是缺那两百万的人吗?陈景当时已经喝懵了,但听到这话,骂骂咧咧的说少他妈侮辱我了,我就笑了下说了个滚字。当时十月也在,我们战队的边路,他一直话都很少,以为杨禹这是在试探大家,一脸严肃的站起身,只差当时没举起手对天发誓了,说我绝对不可能打假赛的,我有职业操守的。只有韩封岩看着杨禹的眼睛,似真似假的来了句,两百万太少了,怎么也得五百万。大家都以为这是在开玩笑,谁都没往心里去,甚至在19年春季赛错失冠军,我们都没觉得哪儿不对劲。”

    “春季赛结束两周之后,陈景越来越不正常了,你知道的,陈景这人心大,输比赛的时候,都没太难过,两周之后训练赛不在状态,不是精神恍惚在发呆,就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因为输了19年的春季赛,之后大家开始调整新的战术,就觉得是我们之前的战术被人研究透了,然后开始以围绕着韩封岩为核心打了,他是射手,c位,拿他当核心,这思路本身也没错,但韩封岩训练赛的时候真的挺稳的,一到关键比赛就会出状况。”

    “我们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也都觉得韩封岩是有问题的,韩封岩觉得我们是在针对他,尤其是陈景,那段时间脾气是真的大,莫名看韩封岩不顺眼,在秋季赛连输了好几场比赛之后,网上骂声越来越不堪入耳,一次复盘上,杨禹一直针对我找问题,蚊子说了句那波不是我的问题,韩封岩就阴阳怪气了起来,一直没说话的陈景突然就发飙了,是谁的问题,谁心里没点逼数,然后踢开椅子,直接甩身走人了,连后来的复盘都没参加。”

    “陈景少不了后来被杨禹逮到会议室一通训,陈景这人其实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挺规矩的,自己犯了错,挨训的时候比谁都老实,但他那次跟杨禹直接吵起来了。其实那个时候,俱乐部的氛围已经特别压抑了,平时大家已经处于不怎么沟通的状态,陈景那么一闹,大家的沟通就更少了,然后……”盛况像是在极力的回忆着某种细节一样,停顿了几秒,说:“本来就话少的十月,话更少了。”

    “之后的比赛,成绩一次比一次打得烂,陈景不是那种能藏得住事的人,他有天喝了点儿酒,跟我和兰博文说漏了嘴,我跟蚊子才知道,他两个多月以前半夜下楼喝水,懒得等电梯,走楼梯的时候,无意之间撞见了韩封岩跟杨禹聊天,得知他们一直都在卖他们训练战术,但他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没留什么证据,也就听了那么一句,不太确定。”

    第203章 人命

    “因为一起努力过,曾经都是队友,所以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蚊子第一反应是选择相信,他跟杨禹和韩封岩认识那么多年,从有这个游戏就在一块打游戏,他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不能不太确定的情况下,就贸然定罪,他说这事他来解决,他组了个局,就他跟杨禹韩封岩,三个人谈心,谈的挺好的,挺好的结果就是,没多久,陈景被卖了,而且是超低价卖的……那些所谓的一起努力过的时间,什么一辈子的队友,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这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蚊子就去找杨禹了,杨禹知道他会来找自己,提前准备了一块表,蚊子这人看到那块表,什么都明白了,两个人已经推心置腹的谈过一次了,没谈明白,还把陈景给害了,蚊子肯定不会在跟杨禹好好谈第二次了,杨禹见感情牌打不通,名贵的礼物也收买不了,各种软磨之下都没用,就直接来硬的了。”

    “蚊子有个哥哥,暑假那会儿出了点事,需要一笔钱,蚊子周转不开,找杨禹借的,杨禹说,那笔钱就是他跟韩封岩搞来的,他要是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他就拖他下水,让蚊子跟着他和韩封岩一起身败名裂……”

    “我……”盛况垂着眼皮,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比蚊子晚了一会儿去找杨禹,我正好听到了这些话。”

    “我觉得杨禹太无耻了,简直不配做人,卖了陈景不说,还要害了蚊子,我……我当时冲动了,直接踹门而入……然后,杨禹电话响了。”

    “我不知道他接了谁的电话,我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一副要急匆匆走人人样子,他没把事说清楚,我怎么可能让他走,杨禹根本不理我,我拽他的时候,他直接甩开了我,他跟我说,晚一会儿会出人命的,我哪还会信他,他情急之下,直接跟我动手了,然后我也动手了……我比他狠,拎起椅子冲着他砸了过去,椅子没砸到杨禹身上,因为蚊子挡住了……”

    “杨禹懵了,我也懵了,蚊子疼到浑身发抖,三个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外面突然乱成了一团,再然后,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有人跳楼自杀了。”

    林京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盛况的声音。

    前面的故事,已经让她很难消化了,盛况最后轻描淡写抛来的这句话,就跟地雷一般,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睛,跟听错了似的,缓缓转头:“自……杀?”

    “对,自杀。”盛况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讲一段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是十月,十月跳楼自杀了。”

    “十月早就动了轻生的念头,杨禹经常跟他谈心,一直替他保密着,给杨禹打电话的人就是十月,杨禹没骗我,是真的要去阻拦十月的,是我拦住了杨禹。”

    林京手指抖了一下,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没能发出来声音。

    “如果我没去找杨禹,如果我没听到杨禹跟蚊子那些话,如果我没冲动,如果我信杨禹一次,十月就不会死了。”

    “不只是十月不会死了,蚊子也不会退役了。”

    “没错,网上都在骂,是我害的蚊子退役的,一点也没错,就是我……”盛况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你知道他那么做为什么吗?因为他知道,我那椅子一旦砸在杨禹身上,杨禹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我一定会被联盟开除的。”

    盛况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天。

    他在医院里,一边是抢救室,一边是停尸房。

    一个战队五个人,不算青训的时光,只算一起打比赛的时光,差不多走了快要三年,却落得一个一死一伤的结局。

    他在医院的楼下站了一晚上,不敢去病房,也不敢去看十月。

    他站到双腿麻木,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时候,韩封岩出现在了他面前。

    “盛况,十月的父母来了,他母亲哭的昏厥过去了三次,他爷爷得知这消息直接心脏病复发住院了。”

    “蚊子的抢救结果也出来了,腰毁了,需要卧床休养,基本上是告别了他的电竞生涯。”

    韩封岩低头,轻笑了一声,残忍道:“你害了他们两个人,盛况,你知道吗,你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

    第204章 忍

    盛况语气很淡的把韩封岩当年说的那几句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接近于麻木的那种平静,就好像说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关。

    盛况不是那种很喜欢长篇大论的人,讲这些过往的时候,用词能略就略。

    但故事实在是太沉重,林京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反正她听到最后,越听越胆战心惊,指尖都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她认识盛况也有一段时间了,跟陈景和兰博文一块在盛况家住了一个暑假,看的出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好。

    她也遇见过一次韩封岩,也看得出来他们三个人对韩封岩敌意很深。

    她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的,那事应该还挺严重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牵扯上一条人命。

    十月会自杀这事,怪盛况吗?

    好像也不能怪。

    但不怪盛况吗?

    好像也不能完全不怪。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当时要是没冲动,要是信杨禹一次,要是让杨禹走掉,或许十月就不会死了,兰博文也不会被迫退役了。

    林京是真的很心疼也很想安慰盛况,可她发现这种局面,让她根本无从下口。

    她尝试着张了好几次口,每次都觉得到嘴边的话不合适,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房间里很安静,盛况迟迟没再开口说话,林京突然有点后悔听这些事了,不是她不想更多的了解盛况,而是她不忍心他亲手残忍的撕开自己的伤疤。

    盛况一动不动的发了好一会儿呆,垂着眼皮,又开了口:“后来——”

    “盛况。”林京下意识地出声打断了他。

    盛况扭头看了她一眼。

    林京迎着他的目光,一点一点的红了眼眶,“不说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颤,还带着点恳求:“我们不说了好不好?”

    盛况看了她几秒,伸出手,轻轻地蹭了蹭她眼角溢出的泪:“没事,我不疼的。”

    “没骗你,我真不疼的。”

    他像是生怕她不信一样,手落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两把,然后顿放了两秒,收回来,继续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讲。

    面对韩封岩的那些话,盛况一句话都没说。

    韩封岩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嗓子里特别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想吐出来,却又吐不出来,他只能那么受着。

    事情闹得这么大,盛况不知道杨禹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在俱乐部不但没传开,还被摁下来了。

    十月的家属,是杨禹安抚的,具体给了多少钱,他不知道。

    陈景跟他关系好,很多话,他不说,陈景也会去做,事发之后,陈景没第一时间来看兰博文,而是去的十月那边,陈景私底下帮了不少忙,也给了一笔钱,确定十月那边情况稳定之后,才来的兰博文这边。

    正好杨禹也过来了,杨禹提出一块谈谈。

    那是他第一次进兰博文的病房,但他刚进去,兰博文就让他先出去。

    最后一块谈谈的只有杨禹兰博文跟陈景。

    他虽然不在场,但具体内容,陈景还是后来转述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