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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第620节

    沈昼点了点头。

    通讯结束后他倒头就睡着了,直到中午,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忘了把终端从免打扰模式中调整出来,打开信箱,就看见数十条通讯和消息,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宋询礼的通讯已经劈头盖脸而来。

    “什么——”

    “王医生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王医生说杀了自己的父亲,自首当天就死在了调查局,星网铺天盖地都猜测是勃朗宁动的手。”

    宋询礼沉沉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在沈昼耳边是盘桓、回响,最终化作一道颤栗,从心底直达头皮。可是沈昼想,他竟然没有多少惊讶,他昨天就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见面了。

    她死了,他不惊讶;她杀了自己的父亲,沈昼细想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从她知晓自己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深渊;从她把芯片给自己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被书写,铸成了钢铁,不可撼动……

    但是沈昼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胡乱地翻阅信箱消息,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条:

    【您好,非常遗憾的告知您,您的朋友王斯语小姐已于今日凌晨去世,见信请联系联邦调查局xxxxx。】

    沈昼呆愣了几秒钟,随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王斯语昨天被羁押的时候紧急联系人填了自己。

    她真的,没有家人了啊……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想起王斯语后来的眼神,空茫的、寂静的,像是雪落满山,不再有声音,也没有生机,只有风,寒冷的、凛冽的猎猎大风。

    科洛死了,现在王斯语也死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他有些迷惘地看着窗外,那里微风轻拂,日光正好。

    他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地洗漱换衣服,然后将终端扣在自己手腕上,并刻意地没有去看星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他离开了家,直奔调查局。

    路上,他思前想后还是给杜宾德夫人连了一条通讯。

    很快就接通了,但杜宾德夫人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您是——”沈昼脱口而出,但声音很低,“是因为王医生么?”

    杜宾德夫人神容憔悴得可怕,她应该是哭过,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喃喃道:“我应该去调查局接她回来。”

    沈昼斟酌道:“这个时候,他们不一定会让接遗体走,不过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您不要担心,安全重要。”

    杜宾德夫人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的宽慰,甚至唇角抽动,眼泪再次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昨天问我在调查局的羁押室有没有认识的人,我就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我以为她要去打听什么事情,可没想到……是我,我害死了她……”

    原来是这样。

    沈昼口中发苦,胸腔间堵着一口郁结的气,他干巴巴道:“与您无关,这是王医生……”

    最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昼很快就到了调查局,他去停尸房看过了王斯语的尸体,也了解到了现场的情况,负责此事的调查局焦虑地道:“尸体悬空距离地面有一米多,附近没有借力的点,怀疑是他杀……”

    沈昼平静地听完他的陈述,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接遗体回去?”

    调查员为难道:“今天肯定不行,还要验尸调查。”

    “什么时候可以,请联系这个通讯id。”

    “诶,好的。”

    沈昼走远了,还听见那调查员和自己的同事念叨:“……我们的治安真的有这么差吗?好好的嫌疑人在有看守的情况下还能被人吊死在羁押室里?”

    吊死。

    你选了一种多么荒诞、而又痛苦的方式。

    沈昼回头去看走廊上的停尸房,王斯语就躺在那里面,眼睛大睁,遗容凄惨,脖颈扭曲。

    勃朗宁不是傻子,他可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再杀了王斯语,更何况,就算他要杀人,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他只会悄无声息地抹除王斯语存在的痕迹,然后等待人们将她忘却。

    这个时候,要杀了王斯语的,只有她自己。

    她去自首时闻风而来的记者是她自己找的,提前将自己的死讯透露出去,然后在调查局的羁押室里买通看守自杀,让所有人都怀疑是勃朗宁要灭口。以一种惨烈的、决然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给杜宾德夫人昨天那场记者招待会,又加了一把火。

    逼得勃朗宁不得不作出回应。

    果然到了下午时分,基因控制局通告,明天一早在新闻中心举行记者发布会。

    沈昼只是瞥了一眼那条讯息就合上了终端。他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自己是否应该收拾些什么东西。

    neo靠在门边问:“你要出远门?”

    “不是,”沈昼抓了抓头发,又改口,“不对,算是吧,不走很远,但近几天不会回来了。”

    neo淡然地“哦”了一声。

    沈昼又道:“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小林——算了,反正不管我在哪你也能找到我。”

    “对了,小林回北斗星了吗?”

    neo摇头:“没有,你不是前天才见过他吗,科洛的葬礼。”

    沈昼恍然道:“原来才过去两天吗?”

    就好像时间被拉长,已经过去了半辈子。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多长?

    虽然说现在这个时代,人均寿命已经超过了一百八十岁,但是如果要死,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勃朗宁偏过头,看见车窗上映照着的自己的侧脸,鬓发已经斑白了,这就是时间的有印证。

    他抬起终端想和王成翰说一声自己先去了新闻中心,可是手臂在空中停留了快两秒钟他才想起来,王成翰已经死了。他昨天见到了他的尸体,脖子上一个巨大的口子,血都凝固了,像是肮脏腐坏的珊瑚似的,趴在他青白的尸体上。

    他当时嘲讽地想,这个人,好歹也是他合作了半辈子的搭档,怎么会被一个小女孩杀死,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他的女儿。

    王成翰很少提及他的家庭,但是勃朗宁知道他十几年如一日监视着自己的女儿,他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但是他就栽在了这种偏见上。

    于是不得不面向那些愚蠢的媒体,回答他们的蠢问题……

    “勃朗宁先生,请问您对杜宾德夫人的指控怎么看?”

    架着愚蠢的相机,相机这东西早就应该被淘汰了,现在还会使用这种古老玩意的应该只有聒噪得好像一辈子没有说过话似的记者了吧?

    “杜宾德先生的案件已经终结,凶手早已伏法,如若再行侦办程序启动,流程合规,我会配合调查局的工作。”

    这已经最友好的回答了,要说的话,这帮人就都应该去死。

    “也就是说,您否认杜宾德夫人的质控,是吗?”

    哈,难道我应该告诉你我是杀人凶手?可是玛利亚·杜宾德怎么对媒体凭空喊话?她并没有公开任何证据,难道她找到了什么?

    “勃朗宁局长,真的像王小姐所说的,王副局长害死了他的妻子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勃朗宁先生,您对王小姐的死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畏罪自杀罢了。”

    “勃朗宁先生……”

    真是让人厌烦,这些家伙就像是喝了兴奋剂,脸上带着渴望的丑态,所有人的脸都像是长成了一个模样,两个眼睛一张嘴,那些嘴里说不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话来。

    但在簇拥的人群中,有一张脸和他们格格不入。

    似乎是个女孩儿,十来岁,长头发,长得倒是漂亮,挤在人群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那孩子至少神情很正常。

    很正常……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她的嘴唇抿着,眼神平静,平静得像一方冷落的天空。

    她在看着他!

    她看着自己做什么?她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想要知道什么答案?对了,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的,他们都一样。

    该回答得都已经回答得差不多了,但这些人不会满意的,他们永远不会满意。

    “勃朗宁先生,请问您对杜宾德总统遇刺案件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请问您有参与到刺杀中去吗!”

    这是什么蠢问题?

    “十多年前您被指控对一个只是发生小规模基因异变事故的星球使用粒子炮,请问和这件事有关联吗?”

    勃朗宁费了些力气才想起来这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但他记得,他记得很清楚,他记得那次阴差阳错的外勤,也记得那颗粒子炮。但他很满意,非常满意,武器就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而该死的人,就应该永远的埋葬在地狱里!

    他盯着刚才提问的记者,道:“你想说什么?任何指控,你对我的指控、玛利亚·杜宾德对我的指控,对基因控制局的的指控,都请拿出证据来啊。”

    “没有证据……”他锋利的嘴唇撇出一抹嘲弄的笑,“都是空话。”

    “你想要什么证据?”

    这是一道不同于其他记者的声音,这声音里没有兴奋,没有迫切,没有隐秘的猜测,也没有尖锐的质问,他只是在问一个问题。

    所有的记者,所有的相机,所以的目光……带着好奇和疑惑的目光都转了过去,人群仿佛一座大山,地动山开,人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几步,中间就劈开一道狭长的通道来,像是夹在拥挤崖壁中的山谷。

    通道的一头是高距于台上的勃朗宁,而末尾,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

    勃朗宁有些诧异,这正是刚才看着他的那个孩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睛:“你想要什么证据?是你刺杀杜宾德总统,还是参与709镇定剂的走私,又或者,用一颗粒子炮杀死整个星球的无辜者?”

    新闻中心霎时间安静下去。

    “前两件,杜宾德夫人会提供你想要的证据。”

    楚辞看着勃朗宁,道:“而后一件,基因异变事故发生的星球上,那些无辜的,被你杀死的人……”

    “我就是证据。”

    第461章 审判日(二)

    “我是锡林人……基因环可以证明。在你投下粒子炮后,整颗锡林星上的人都被杀死了,他们没有基因异变,他们在只是普通人。”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

    “你还真是敢说啊。”沈昼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