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科幻小说 - 夜阳鸟在线阅读 - 夜阳鸟 第203节

夜阳鸟 第203节

    黎湘:“只有他的司机。”

    安静片刻,姚岚又问:“接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要想清楚。去法国以后,你们有没有见过靳清誉。”

    黎湘:“见过,一次,是在门口偶遇。我们从外面回来,他刚好要出门。”

    接着姚岚又问了日期,黎湘如实回答。

    姚岚那边沉默了。

    等了一会儿,黎湘冷静地反客为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

    姚岚吸了口气,又吐出,声音很低,可以听得出来这件事她仍在消化:“靳清誉被人绑架了。”

    ——什么?!

    黎湘有一瞬间的失语,但说到震惊还不至于。

    靳疏动作这么快么?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但紧接着,她就推翻了这个可能性。

    不,不是靳疏。

    一来是时间上太过仓促,靳疏还没莽撞,竟然在没有完全准备之前,在靳清誉、靳寻父子熟悉的地盘上动手,这里是欧洲,不是东南亚。二来则是因为以靳疏的性格,他势必会将消息透给她,毕竟这是他们说好的。

    “怎么会,是谁做的?”黎湘这样问道。

    既然消息已经传到姚岚这里,那么动手的人她大概率也会有数。

    姚岚的回答十分聪明:“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姚家人。”

    黎湘瞬间意会。

    显然,在姚家、靳家的一些人看来,这件事和姚家牵扯很大。

    这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两家都有人希望姚家能摘清关系,不然接下来会有很多麻烦要处理。负责和姚家合作的靳家人,会因此暂停合作,表明自身态度。而姚家人也要拿出证明。

    这很荒谬,如果真和姚家无关,证有不证无,姚家如何自证没做过的事?

    然而从合作以及利益角度考虑,姚家人势必要想办法摘干净,否则在其他事情上就需要让步。

    这里面比较敏感的,大概就是靳清誉和姚仲春曾经那段过去。

    二十多年前姚仲春被害,靳家也因此付出一些代价,年轻一辈比如靳瑄未必知道详情,但上一代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侯难免会往那个方向想。

    最主要的是,黎湘和姚珹都在法国,她是姚仲春“名义”上的女儿,而姚珹是姚仲春最喜欢的晚辈。

    就在这个节骨眼,靳清誉在法国遭遇绑架。

    黎湘快速在脑子里过完来龙去脉,虽然还不够详细,然后对姚岚说:“现在是我们被怀疑了?我能明白为什么,但我们何必这样做?这不是太明显了吗,生怕别人想不到是我们干的。我倒觉得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更高。”

    “嗯。”姚岚说:“一个小时前,外公和靳老爷子通过一个电话,我也在一旁。外公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我打这个电话也问过外公,我们想知道的是真相。这只能问你。”

    黎湘这才明白到姚岚的用意,姚珹是不会如实作答的,而且他城府极深,做事细致,如果真是他干的,他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不管是不是自家人都一样。

    但因为姚珹是姚老爷子放在身边看大的孩子,多少有些了解,姚老爷子多半是已经推断出答案,这才会让姚岚越过姚珹来问她。

    黎湘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我也知道,我说的话靳家那边不会信。如果他们一定要栽赃给姚珹,不是他做的也会变成是他做的。反过来,如果他们没有大做文章的意思,那么即便是姚珹做的也没关系。”

    换句话说,两家的态度很重要,是谁反而没那么重要。

    也就是在这一刻,黎湘充分感受到姚家、靳家这样的家族的“特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家族内部没有乱成一团,反而还熟练地快速生出两套方案,一套是追责,看如何通过这件事拿回损失,而另一套就是“圆场”,当然目的也是将不利变为有利。

    偏偏没有一套方案,是将重点放在营救靳清誉上面。

    这之后,姚岚也提到靳家的动作。

    靳清誉在法国多年,与当地势力结交深厚,这次居然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出事,谁也想不到。

    现在不仅是靳清誉的合作伙伴,本地家族企业,法国警方,都在全力找人,阵仗不可谓不大。

    而在国内靳家,几股势力也快速碰了意见——最坏的结果,如果搭救失败,或是绑匪收到赎金之后选择撕票,接下来该怎么办?

    地球少了谁都能转,靳家也一样。

    靳家不止一个靳清誉,难道靳清誉没了,靳家企业要跟着一起完蛋吗,当然不。

    现在几股势力都在坐着两手准备,谁也不希望靳清誉手里的实权,会落在自己之外的人手上。

    姚岚话锋一转,又道:“据我所知,靳疏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

    他是奔着分一杯羹去的。

    黎湘问:“我能不能知道你们对靳家下一步的分析?”

    “当然。”姚岚说:“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这个电话就是要跟你通气。”

    姚岚很快将分析告知黎湘。

    按照靳家的秉性,他们应该已经按照靳清誉被撕票进行了派兵部署,这件事靳家老爷子不会明着追究,只会暗着来。

    也就是说,接下来谁愿意拿出态度表示愿意接下“向姚家讨说法”的烫手山芋,谁就有可能接管靳清誉的实权。

    至于这种讨说法的方式,多半就和当年靳家向姚家“认错”一样,只在利益上多补偿。

    姚仲春的身体败了,覆水难收。

    靳清誉的命若是没了,不会再复活。

    除了利益补偿还能做什么?难道真要闹出天大丑闻,送两家一起上新闻,影响股价和公司市值?那只会将伤害面扩大。

    黎湘听着姚岚的分析,视线又一次飘向窗户。

    这个小镇真是安静的不像话,和姚岚口中描述的那个天翻地覆的场面就像是两个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黎湘明白了一切。

    她眼前浮现的,是下午姚珹接完那个电话的表情,以及她嗅到的那股诡异的“血腥味”。而她脑海中所回荡的是他的回答,包括他说这是一趟没有目的的旅行,过两三天就回,等等。

    黎湘的思绪一时飘得很远,一时又被现实拉回,巴黎和国内的“人仰马翻”与此时的月朗星稀割裂成两个时空。

    说来也是讽刺,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己真成了姚家一份子,不再游走边缘做个冒牌货,竟然是因为靳清誉遭遇绑架。

    是的,她不再是外人,她已经入局了,而且还要借此机会尽力融进姚家。

    这是靳清誉的劫难,却也是她的机会。

    事实上,姚岚后半段的分析她有些没有入耳,多亏这十几年来的历练,她没有急着发表看法,反而还快速的沉着下来,思考与自己有利的东西。

    而这种有利,还要和姚家捆绑,不能背道而驰,这样才能如虎添翼。

    呵,如果这种事也有颁奖典礼的话,她要感谢的人还真多,其中一个就是靳寻。

    感谢他用靳家那一套东西对她的压迫和洗脑,她一定会全都利用起来,再打包还给靳家。

    当黎湘开口时,她是这样说的:“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也有一点想法。”

    姚岚:“你说。”

    黎湘:“待会儿我会给靳疏去个电话,让他务必拿到实权。如果靳清誉回不来,由靳疏的势力接管是对咱们最有利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姚岚问:“还有呢?”

    黎湘轻笑道:“但要是靳清誉回来了,事情就难办了。”

    至于怎么难,大家心知肚明。

    这种事姚家人不希望发生,也不希望与此扯上关系。

    但反过来,一旦发生了,靳清誉决不能回来。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在人祸之上再多添一把柴。

    姚岚:“聪明。”

    如此一箭双雕,一旦靳清誉被撕票,姚仲春的遗愿就算达成,黎湘会拿到那些股权。

    姚岚又道:“外公的意思我都带到了,等你消息。”

    这是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黎湘却将她叫住:“等等。”

    姚岚:“还有事?”

    黎湘声音很轻:“靳寻那里,需要有一些绊住他的手脚。我暂时不方便,准备也不够。”

    按照她的预想,靳疏决定动靳清誉会通知她,她会有充足的时间利用筹码将靳寻拽进脏水,刚好还可以和国内闹得沸沸扬扬的湖底沉尸案挂钩。可现在事发突然,她又不在国内,就这样匆忙联系于先生,必然会有疏漏。

    姚岚听懂了:“你是让我出手。”

    黎湘:“你不是说了么,咱们是一家人。”

    姚岚笑了几声:“有意思,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黎湘:“我知道你手里有他很多把柄,只是绊住手脚,不需要太隆重,找几件简单的小事即可。目前来看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林新那个案子。舆论鼎沸,只要抛出钩子,接下来的发挥就交给网友,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

    “那案子……”姚岚问:“你不怕惹自己一身腥?”

    黎湘:“我是黎湘,是姚涓,与那案子有什么关系?倒是他和当地势力来往密切……虽然我不肯定那十几具尸体里是否有人生前和靳寻有过牵扯、矛盾,我也知道他有本事摘清楚,法律拿他没办法,但舆论是不讲道理的。只要舆论相信,即便没有,也会说成有。”

    说话间,黎湘脑海中也浮现一串名单,其中一个就是刘副市长的弟弟刘峰鸣。

    “好,交给我。”姚岚果断答应了,令黎湘感到一丝意外,她还以为要继续说服。

    直到姚岚说:“你们在法国要多小心,姚珹就交给你了,帮家里看好他。”

    黎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叫“看好”,只说:“我会尽力。”

    姚岚不再多言,很快切断电话。

    黎湘盯着手机出了会儿神,便将电话拨给靳疏。

    电话响了几声接起。

    靳疏:“喂。”

    黎湘先发制人道:“你这突然袭击的阵仗也搞得太大了,不是说要考虑吗?你这么着急动手,怎么不通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还没像好怎么绊住小的呢。”

    黎湘将装傻演到极致,靳疏那边愣了一秒,随即回到:“根本不是我。”

    黎湘继续抹黑:“不是你是谁,事情刚发生你就跑路,这不是心虚么,你生怕别人想不到你头上?”

    靳疏:“草,爱信不信,是我干的,我就断子绝孙!”

    黎湘笑了笑,又道:“好,不是你,那你为什么急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