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都市小说 - 被死对头的信息素弄哭之后在线阅读 - 第156章

第156章

    “我陪着他,一口饭也吃不下,他大概是病得有点迷糊了,清醒的时候不知道去哪个病友家属那里弄来一包辣条,还说只要我乖乖吃饭,就给我辣条。”

    “他忘了我已经十几岁了,以为我还是吃不到垃圾食品就闹着不吃饭的三岁小孩儿,我不敢看他,只记得自己埋头把饭全刨进了嘴里,也不知道后来辣条吃完没有。”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在医院后门那条小道又碰到了那个说自己有特效偏方的大叔,他说一个疗程见效,就两周,包治包好。”

    “我站在那儿很久,脚下踩着纸.钱一样的枯枝落叶,隐约听到很远的地方在办丧事,有哭声,有唢呐声,像是要来把人接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于是我就给了大叔一千块钱,买了那帖药。”

    “但事实上我很清楚……那只是掺了点草药根的寺.庙香灰而已。”

    顾屿没头没尾地念叨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说给沈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直到感觉沈烬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才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小大人了,却心甘情愿被骗了一千块零花钱。”

    “现在想想,是我太小太不懂事了,我不该总想着留住他。也许他选择早点了结也不算坏事,至少……没有痛苦太久。”

    不用想,沈烬多半在哭。

    顾屿看着远方天空,攥着沈烬微凉的手揣进了自己温暖的口袋里。

    “我不太敢哭。”随后他说,“所以现在有学长替我哭也挺好的。”

    沈烬低头扣紧他的手,轻声回答:“没有哭。”

    “嗯。”顾屿惯着沈烬没有揭穿,只是牵着他往墓园深处走,“快到了。”

    墓园的路并不复杂,两人穿过几排阶梯,很快来到了那座墓前。

    周围的常青树经年累月地沉默着,繁茂枝叶在风中悄悄作响,像不忍打断来祭拜的人说的话。

    沈烬抬眸看去,眼前墓碑上有一张照片,镶嵌边缘处早已泛起淡淡一层黄色,却难掩墓碑主人眉眼中的温柔笑意。

    顾屿和眼前的人很像,只是对方的睫毛更长,眼神也更为深邃忧郁。

    七年过去了,或许连顾屿自己都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沈烬却察觉顾屿在第一眼望向墓碑时就睫毛微颤,眼眶逐渐发红。

    风卷云舒,顾屿不自觉握住身旁人的手,咽了咽酸涩的喉咙。

    他上一次来墓园,似乎还是在高考前夕。

    亲朋好友都对他的成绩很放心,他又不爱主动说话,因此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自己商量此等人生大事的人,所以只好跑来墓前,坐在一旁独自写试卷。

    那时他和父亲关系冷漠,一直认为自己被沈烬戏弄和抛弃在大雨里,也不愿意和朋友交流太多——他只能靠在冰冷墓碑上,不得不接受自己又重新孤身一人的事实。

    六月的夜幕姗姗来迟,他躲在与世隔绝的墓碑旁写完了最后一张数学试卷,半天才揉揉发红的眼睛,对拂面而过的风说: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你要是还活着,我就不会变成流落街头没人管没人要的小乞丐。

    可风却只是吹过,从未为他停留,也从未给过他回答。

    *

    “顾屿……”

    沈烬的声音小心翼翼,迟了一会儿才唤回了顾屿的思绪。

    顾屿赶紧眨眨眼回过神,安慰般搂了搂沈烬肩膀。

    接着他弯腰将花放在碑前,说:“爸,今天正好除夕,我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见你。”

    见沈烬真跟见家长似的忽然有点紧张,顾屿稍微平复呼吸,继续道:“我以前过来写作业的时候经常跟你提起他的,沈烬,就是那个老被我欺负的笨学长。”

    “……说什么呢。”沈烬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不由拿手肘捅捅他,“你欺负我?是非要把脸砸在我拳头上那种欺负吗?”

    顾屿挑衅地朝沈烬抬了抬眉毛:“对啊,把学长的拳头都欺负红了。”

    接着他双手压了压沈烬肩膀,朝墓碑上的人玩笑道:“满不满意?不满意也没得商量,主要是我打不过他。”

    “我,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沈烬明显心虚起来,低头嘀咕道,“叔叔千万别听他乱说,其实我是个性格很温柔文静的omega……”

    顾屿的眼神充满了故意为之的惊讶和质疑,沈烬却顾不上这些,只是摁住顾屿想过来摸他脑袋的手,着急地继续说:“总之叔叔你放心,我保证以后饭我做,地我扫,衣服我洗,家务全包,有钱交钱,顾屿跟了我,绝对不吃一点苦、不受一点委屈。”

    顾屿含着眼底泪光,忍不住笑起来:“学长就这么急着当保姆?”

    可沈烬却认真点头,不跟顾屿开玩笑:“我早就说过我什么都会,只要你别老嫌我做饭不好吃就行。”

    接着他蹲下来拿手扫扫碑前,又捡起那些落叶,自言自语般说:“顾屿这家伙在外收拾得挺帅,房间却乱糟糟的,所以我猜您一定和他相反,是个很爱整洁的人。”

    墓园有人定期打扫,但秋冬也免不了掉些枯败的枝叶,平添几分杂乱。

    沈烬想将墓前收拾干净,却不觉再度眼眶潮湿,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明白顾屿为什么总是对他的健康状况担心过头,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于顾屿而言他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