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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长的最后一案 第4节

    正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响起,周时顿时心脏狂跳,一看是自己的电话,接起来就骂:“查案呢,打他妈什么电话!”

    对面静默了 3 秒,小心翼翼却又焦急地说道:“周队,我是小方,查到了,我这就去找你汇报。”

    “别上来了,我们下楼。”周时挂掉电话,扭头对张立阳吼道:“赶紧走,你撬开的门,你想办法锁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立阳一脸懵逼地杵在原地:“周队这是咋了,见鬼了?”

    ***

    在回程的路上,周时听了小方和小石汇报他们调查的线索,结果让他很是震惊。

    小方和小石两人将两栋楼所有的住户都走访了一遍,最后得到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谭元元的父母,是跳楼自杀的,就在原来的丰阳县第一中学教学楼,不过他们跳楼的时间是在假期,没有给学生们造成伤害,但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却吓得不轻。

    所以这件事没多久,学校就迁了新址,旧楼很快拆除了,住在老家属楼的人,很多也是因为谭元元父母的原因,早早就搬了家。

    张立阳嘴快,问道:“你们没有问清楚跳楼原因吗?”

    “我说你把名改了吧,叫张立刻,急个什么。”小石一口怼过去。

    白了一眼后,小石继续讲:

    “这几家住户都知道谭元元的弟弟当年是犯了案被枪毙了,父母受不了刺激才跳了楼,不过具体内情了解不多,还好有个 80 多的老爷子,是谭元元母亲的老领导,这老爷子和谭元元母亲关系很好,类似师徒,所以对他们家的事更为了解,调查的时候惋惜的不行,说好好的一对夫妻,那么好的两个老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竟然是枪毙死的?”周时二次震惊。

    “对,那老爷子说谭元元弟弟被枪毙前,他父母曾经大闹过公安,还四处上访过,说他家孩子是冤枉的,但是警方那边证据确凿,最后还是没能翻案,两人这才走了极端,扔下谭元元一个人。但听老爷子的口吻,他似乎也认为这孩子是冤枉的。”

    小方把话接了过来。

    周时皱了皱眉,反问。“既然是觉得警察办案不公,干嘛要选择在学校跳楼?”

    “哦,是这样,因为谭元元弟弟的案子,好像发生在学校。”

    “什么案?”

    小方简单描述了一下谭元元弟弟的案情,字虽少,但事却不小,周时的脑海中,逐渐描绘出一个青葱少年的毁灭史。

    ***

    孟开良睡不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知怎的,就想起第一次见谭元元的情景。

    孟开良比谭元元大 3 岁,大四那年寒假结束时返校,他在火车站不小心丢了车票,恰好被刚上大一的谭元元捡到了,两人就这么相识。谭元元家在 200 公里远的丰阳县,那边没有长途火车站,所以每次都需要坐汽车先到达天南市再转火车。

    虽然二人大学并不在一个城市,但这并不妨碍孟开良追求谭元元,他永远忘不了谭元元将车票递给他的一瞬间的样子,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辫,头轻轻一歪,对他说道:“喏,看你在这转悠好久了,是你的票吧?”说完,灿烂一笑,嘴边露出两个梨涡,可爱极了。

    但谭元元似乎是个很理智的女孩,她知道孟开良对她有意思,可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孟开良又面临毕业找工作,这样的感情很容易漂泊不定,所以谭元元干脆地拒绝掉了。

    孟开良不甘心,每天打电话问候,雷打不动,一有空就千里迢迢去找谭元元,只为见她一面。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这一追,就追了一年多,直到毕业走入社会,答应谭元元会去她大学所在的城市找工作,谭元元这才松了口。

    正当孟开良满心欢喜地奔谭元元而去时,一场灾难轰然降临。

    谭元元是在一个深夜哭着给孟开良打的电话,孟开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

    “孟哥,我已经在返回丰阳的路上了,我弟弟出事了,我爸爸妈妈都快疯了,给我打电话就是一个哭,我现在该怎么办。”

    在谭元元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孟开良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谭元元有个亲生弟弟,名叫谭满。比她小 2 岁,今年已满 18,马上要高考了,目前在丰阳县第一中学就读,成绩很不错,再加上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所以代课老师们对他格外关注和照顾,正常发挥的话,省重点大学毫无悬念。

    然而,就在前不久,丰阳县第一中学的公共女厕所赫然发现一具女尸,死前受过性侵,随后被扼颈窒息而死。发现时,下身赤裸,惨不忍睹。

    警方很快锁定身份,死者是一名住校的女学生,而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谭满。

    说来也是巧,经过排查,这名女学生在前往厕所和死亡之间的这段时间,只有谭满去过那个厕所,这里面的问题是,谭满并非住校生,因为家属楼离学校很近,所以谭满每天下了晚自习就直接回家了。

    但案发那天,他偏偏在夜里 10 点多钟去了学校的厕所,因此他的作案嫌疑直接上升至首位。

    不过谭元元家里人都不相信谭满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现在又面临高考,绝不可能强奸杀人。

    听到这,孟开良脑袋嗡的一下,竟然是这样大的事!

    他二话没说就定了一张回家的车票,谭元元这种情况,他得护着她。

    追到谭元元家里,孟开良才发现她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警方三天两头来调查,搞得谭元元父母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但他们还得强撑着为儿子喊冤。

    谭满被带走后,他们始终未能见到孩子一面,但他们知道谭满那天为什么去了学校厕所。

    据谭元元父亲说,谭满那天出门,是因为班主任老师搞到了一张省外重点中学的密卷,这张卷子往年屡屡压中考题,但外界一般都得不到,班主任也是废了好多功夫才弄来的,打算给班上的孩子们做一做。

    谭满知道后,很是兴奋,希望可以提前看一下这套卷子,班主任自然很是欣慰,便叫谭满去学校教职工宿舍取,那天是他值班。

    谭满满心欢喜地和父母说了一嘴,就出门了,八成是在途中去了校内的公厕,没想到这一去,竟惹了一身命案回来。

    可警方却对谭家父母的说法持保留态度,至于谭满被抓捕后是一个什么情况,谭家更是一无所知,因为警方总是以嫌疑人不能见家属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面见申请。

    很快,谭家就得知警方证据确凿,已经将案卷移交检察院了。

    谭元元昔日天真的面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焦灼和恐慌,她一边安抚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一边跟着父亲四处奔波,但无论公安局还是检察院,他们一次次都吃了闭门羹。

    孟开良也帮着找人打听案件进展,但他们捂得很严,好不容易通过舅舅的关系联系到检察院内部的一位熟人,总算打听到了一丝内情。

    谭满招了。

    第五章 毁灭

    谭满招了。

    他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把早就喜欢的那名同学拖到了厕所强奸,后来一时害怕掐死了她,现在证据确凿,估计大概率要判死刑。

    孟开良不敢把这些告诉谭元元,只能不断地安慰他们一家,然后接着帮忙四处托关系,看有没有翻案可能。

    然而,奇迹没能出现,从谭满被捕仅仅 2 个月后,法院就判决了死刑,法庭上,谭满当庭翻供,不断喊冤,但很遗憾,并没能左右法官的判决结果。7 天后,谭满被执行了死刑。

    这两个月多,谭家和谭满始终都没能见到一面,直到谭满死亡。

    谭家,彻底垮了。

    2 个多月前,那还是一个有着无限希望的青少年,2 个月后,就变成了一具尸骨,还背负了一身的骂名。

    谭满死后,谭元元父母哭着收回了他的遗体,将他安葬在老家的坟地,同时赔偿了死者家属一大笔钱,家底彻底被掏空,还欠了许多外债。

    死者家人每天围在谭家门口,不断谩骂,足足骂了几十天,骂累了才作罢。谭母一病不起,这一病就病了 3 个月,身体渐好后,谭父谭母才重新返回了学校,继续上班。

    可惜,他们熬过了一个孩子的突然死亡,却没能熬过人言。

    ***

    回到警队已经是深夜,周时没回家,他把自己陷进办公椅里,翻开了谭元元的日记本。

    一排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工整又好看,透过这字迹,周时看到了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在遭遇人生至暗时刻后,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全过程。

    日记本只写了十几篇日记,第一篇就是弟弟谭满出事,谭元元急匆匆从学校赶回家。

    最后一篇日记,却写的有些长。

    弟弟被枪毙后,她和父母把弟弟接回来,安葬,之后,谭元元在家里照顾了父母几个月,始终没有返回学校。

    直到父母身体渐好能回去上班,她才踏上了返校的列车,但这一次返校,谭元元的心境和以往截然不同。

    “列车南下,窗外的风景再美,我却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我以前从没有体会过绝望两个字的意义,可现在我都体验过了。但返校那天的我并不知道,人生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返校刚刚几天时间,父母跳楼自杀。

    这对夫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到讲台上,可有人不愿意了。

    很多学生的家长,特别是他们所教班级的学生家长,集体找到学校,要求学校开除这对夫妻。

    理由是他们不能接受一个杀人犯的父母当自己孩子的老师。

    一开始学校也想办法安抚来着,可收效甚微,家长抗议越来越大,学校倒是很念情,不忍心开除这对夫妻,没有办法,只好和他们商量,希望他们可以同意调岗到后勤岗位。

    谭父谭母表示理解家长的想法,也遵从学校的安排,于是很快他们二人就退出教师岗位,去了后勤科。

    可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人不同意。

    他们聚集在学校门口,每天叫喊着“开除人渣父母”,甚至扬言只要学校一天不开除,他们就一直耗下去。

    闹剧持续了一周,学校已经无法正常上课,警察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么多人,总不能都抓起来,只得让学校和家长代表进行调解。

    但多次调解无效,家长们就咬死一个诉求,开除,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

    第七天的中午,第四轮调解正在学校会议室进行,家长代表情绪激动和校方争执中,突然,楼外传来咚咚两声巨响。

    争吵声总算停了下来,众人匆忙聚拢在窗前向下一望,看见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了。

    “啊!他们跳楼了!”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人群哄的一声四散而去。

    当然,这场面谭元元并没有见到,但当她风尘仆仆再次赶回来时,很多人不管她愿不愿意,总喜欢彰显自己了解甚多,一遍一遍讲给谭元元听。

    后来校长偷偷给了谭元元一张纸条,说是父母跳楼前留下的,理应交给警方,但他觉得谭元元应该知道,于是便悄悄藏了起来。

    那字条写的是:

    “如果我们的死可以解决现在这一切,好,我们去就是了,只希望这世间还能有公道二字。我们从来没做过坏事,可谁能替我们证明这一切?元元,原谅我们的懦弱,这世界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先去找你弟弟了。”

    谭元元拿着这张字条,一眼就看出是爸爸的字迹。

    很难想象,写下这些字的时候,父母带着怎样的绝望,以及怎样的决心?

    那时的她,内心除了痛苦,竟还有一丝丝茫然:

    你们去找弟弟了,那我呢?留下我怎么办?

    “短短几个月,我的弟弟没有了,爸妈也没有了,从此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的大学还未过半,人生路却已经走完,或许老天让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出这件案子的真相,我相信法律是正义的,但如果正义迟到了,那正义便不再是正义,它是邪恶的借口,我会用我活着的每一天,还弟弟和谭家一个清白。”

    日记到这就停了。

    这本日记的前面和后面似乎还记录过什么,有纸张撕下的痕迹,像是特意留下与谭满案件有关的这十几篇。

    周时更加笃定,谭元元的日记本是特意留给警方的,准确的说,是留给他的。

    所以,她的目的是想让他替她申冤吗?

    此时,周时总算有点想明白孟开良的做法了。

    从案发开始,的确是孟开良一步一步引导他走到现在,如果不是这个案子与孟开良口供有很多不吻合的疑点,周时肯定不会听他说和案件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