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如趁早换个导师
门内的约书亚黑着脸去卫生间洗手,眼镜被摘下来仍在桌面上,便毫不掩饰其长相的攻击性。 他今天有些醉意,便提前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浑身都在燥热,昭示着他需要做一件人人都会做的事情——安慰自己一下。 这本来是很常见的情况。 但不常见的意外发生了。 就在他即将释放的档口,他那位没什么眼色的新学生敲响了他的门,还兀自问他“在不在”。 被这么一打扰,他一个哆嗦直接弄在了手心里。 ……满手的黏腻。 私人领域被公务同事闯入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他脸色当时就很精彩。 真是见了鬼了,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 凯瑟琳睡得很不好,因为她不仅要在第二天的会议开始之前按教授的要求整理好头一天的会议记录,还要抽空完成开完会后回学校就要交的论文。 她的论文现在都要直接交给斯坦教授评阅。这就意味着每一个课程的论文布置都要扒下她的一层皮,不然就是鲜红的不合格评价。 她为这篇论文熬了个大夜,却也只完成了一个基本框架。 只睡了几个小时后,她就勉强打起精神提前到斯坦教授门口等着。 斯坦教授出门的时候看她的眼神莫名叫她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没多想,因为斯坦教授每天的情绪都不是很愉悦。 今天的会议仍然漫长而充满凯瑟琳需要聚精会神才能听明白的名词。 她打起精神,一边猛灌咖啡一边仔细地听发言者们的发言内容。 结束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犹如经历了一场恶战,由内而外都是浓浓的疲惫。 斯坦教授一边起身一边询问她的记录。 她只能继续维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声音平静而果断地向教授陈述她的记录内容。 “……放逐岛计划将会被纳入内阁明年重要的议程之一,此举需要各大学府的鼎力支持,更需要设置专门的项目计划吸引毕业生作为基础师资力量……” “……除此之外,其他平民区域的初级魔法学校也将被重视,元老院——” 她还没说完,就骤然被斯坦教授打断了。 教授挂着一点令她心凉的笑,毫不留情地开口道:“你就记了这些?你是失忆了吗?我昨天说了什么难道没在你的脑子里留下那怕一丁点的印象?” 凯瑟琳心里猛地一沉,惶惶然闭上了嘴巴。 斯坦教授眼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也许我没有向你强调过我的原则。我对你说过的话不会说第二遍,也就意味着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在脑子里并很好地将之完成。我的学生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如果你有,那么——” 他平静地道:“——那么我建议你最好为了你的前途趁早换一位适合你的导师。” 凯瑟琳咽了咽口水,声音发虚道:“……抱歉,教授。” 斯坦教授道:“我不想也不需要听你道歉,如果这是你的口头禅那你最好改掉。我只需要你完成我的要求并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在这条路上学会做记录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入门技能。我昨天就已经明白地告诉你要怎么做,你还做不到的话,就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是你七岁的时候语言没有学好以至于现在理解不了通用语,还是我对你判断有误,其实应该手把手教你每一笔在纸上怎么落笔才能教的会。” 凯瑟琳唇色发白,没有说话。 斯坦教授问道:“是吗?你需要我那样做吗?” 凯瑟琳道:“不用,教授。” 斯坦教授点点头,“那么很好,回去把你这两份垃圾都完整地改掉,这样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我允许你做的不完美,因为如果你都能做得完美就不需要我了。但你不能让我看不到你的一丁点工作内容和尝试的努力。但凡你昨晚睡前脑子里过一遍我的话今天都不会给我读这样的一份东西!” 凯瑟琳攥紧了纸张,道:“我明白了,教授。” 教授道:“你有没有明白等我看到两份新的会议记录时就不言自明了。” 凯瑟琳只能敛着眉眼僵硬地站着。 “约书亚,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如此严苛。” 一道优雅的女声传来。 凯瑟琳望过去,就见一位年长的、身着正装礼服手持手杖的女士微笑着与斯坦教授说话,她的身后正跟着面色沉静的阿普顿殿下。 凯瑟琳瞪大了眼睛,就听斯坦教授倾身行了个礼道:“尊敬的阿普顿殿下。” 他的动作与言语没有任何错处,但他平稳的语调就是让凯瑟琳听在耳朵里觉着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她赶紧垂下眼,跟着行了个礼。 阿普顿殿下微微点头,以作回礼。 那位女士微笑着看着凯瑟琳,问道:“这是你的新学生吗?约书亚。” 凯瑟琳原本听到这个名头冠在自己头上会十分开心。但刚才,听到斯坦教授明确地让她“做不到就趁早换一位更合适的导师”之后,她就对这个名头感到一阵心慌的低落。 她低着头,听到斯坦教授回答道:“是的。” 女士很亲和地握住了凯瑟琳的手,看着她道:“真是乖巧的孩子。你跟着约书亚一定会受很多气。” 凯瑟琳立即小声道:“没有。” 斯坦教授就立即在一边道:“好了莉薇安夫人,我想您应该改一改老是爱说我坏话的毛病了。如果她受不了我她自己自然会跑掉的。” 凯瑟琳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莉薇安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动作很小地握了握她的手心,便放开了她。 “别这样说,约书亚。你的学生们已经足够优秀到能够每天面对你了。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们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 她笑道:“阿普顿殿下当年都没能完全做到这一点。这还不够你为你的学生们自豪的吗?” 她的话令凯瑟琳有些惊讶。 她并不知道斯坦教授还曾经教过皇子殿下。 阿普顿殿下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华贵,对莉薇安夫人道:“老师,我当时年纪还太小。” 莉薇安夫人笑着点点头,“是啊,年轻的孩子们总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但他们总会长大的,不是吗?不要着急。” 莉薇安夫人与阿普顿殿下离开的时候,凯瑟琳还在垂着头。 她全程都没有怎么吸引注意力,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斯坦教授敲了敲她的头顶,“回去做好你的事。如果你控制不好情绪或哭出来,影响你今天的工作效率,后果将由你自己承担。我只看最后的成果。” 凯瑟琳道:“我知道了。”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还在想,她到底跟斯坦教授、斯坦教授其他的学生,甚至于这世界上其他优秀的人差了多少呢?曾经拿到过的成绩、进入斯坦教授门下的惊喜都离她远去,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他觉得斯坦教授的要求离她有几万公里,还隔着一层结实的厚玻璃,任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曾经还以斯坦教授为人生目标。但现在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连一份会议记录都做不好。 而斯坦教授呢?他甚至曾教过皇子,而这一项光辉事迹甚至从来没有被宣扬过。 凯瑟琳莫名相信,斯坦教授这样这样做的理由,恐怕是因为根本不认为教授皇子在他丰富的履历中是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经历。 她越想越灰心,连动笔都很难,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桌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