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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厚德载物。 ——是一句很普通的寄望之语,普通得甚至没有什么亮点——当然,以姬容的身份亲自写这两行字并且送出,本身也是一个极大的亮点了。 写完这两行字,姬容提笔看了一会,正准备合上书页,却忽然看见了自己先前写的‘君子’二子。 有匪君子…… 姬容想着。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位美貌君子,骨器象牙切磋,翠玉奇石琢磨。气宇庄重轩昂,举止威武大方。……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位美貌君子,耳嵌美珠似银,帽缝宝石如星。气宇庄重轩昂,举止威武大方。……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有位美貌君子,好似金银璀璨,有如圭璧温润。气宇旷达宏大,倚乘卿士华车。…… 还有呢? 姬容想着。 还有……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妙语如珠活跃,十分体贴温和。 还有……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终究是如何能……不想念他。 姬容一字一字的默念着,心中渐渐柔软,直至柔和了眉眼。 终究是如何能…… 不想念他。 轻轻呼出一口气,姬容在书的右下角用行云流水、字意圆润的行书写上了这一首诗,又待笔墨干了,方才出声叫人:“来人。” 守在门外的人很快就走了进来,却并非慕容非,而是一个面生的小厮:“见过殿下,殿下有什么吩咐?” “瑾王府添了皇孙的消息传过来了没有?”姬容开口问。 “回殿下,前天刚刚传了过来。”那小厮回道。 姬容点了点头,随即把桌上那写了字的兵书递给小厮,交代道:“交代下去,把这个包好了送去帝都的瑾王府。” 小厮怔了一怔。却什么也没说,只双手伸出,恭敬的接过姬容手上的兵书,随即开口:“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可以下去了。对了,”姬容刚准备让小厮下去,却忽然想到了慕容非——不管心中到底觉得慕容非如何,大半年的相处,姬容多少还是习惯时时看见那个做事利落的慕容非守在自己的身旁,“慕容公子呢?” “小人并不知道……不过之前在练武场那里看见了慕容公子。看样子慕容公子呆得似乎有点儿久了。”小厮回答。 问了这么一句已算是破例,姬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出去。 小厮很快的离开了。 重新安静下来的书房内,姬容再一次揉揉眉心,随即又翻开了一份放于左手边,还未来得及批示的折子。 是一份分析澜东局势的折子。 剩下的时间不多,所以姬容只随意扫了两行,打算若没有看到切实有用的方法便立刻放下折子。 然而,就是这么随便扫了两行并且打算随时搁下折子的姬容却忽然停住了——折子,是他所熟悉的。 或者说,是他这两日来,所熟悉的。 指腹在雪白的内页上停了一会,姬容并没有先看折子中所写的颇有见地的内容,而是翻到了折子的最后寻找落款。 当然没有落款。 姬容微微皱起了眉。 他之所以会特别注意手中的这份折子,一方面是因为折子中的内容确实有些水平,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这折子并无落款。 一两次没有落款或许是因为忘记,也或许是因为一种新奇的想用来吸引他的手法。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落款,兼之行文语气又是一片赤诚…… 姬容一时有些拿不定折子主人的想法。 当然,若只是上头这样也就罢了,姬容本也没有太多的功夫去注意寻找一个故弄玄虚的人。真正令姬容把这份折子记下的原因,还是那似有若无、隐隐存在的熟悉感。 ——行文中,遣词用句的熟悉感。 或者……自己其实知道折子的主人?姬容皱眉想着,但过滤了整个官邸中以及身边亲近的人一遍,却又没有丝毫头绪。 心中一时烦闷,姬容也没有了再处理事务的心情。随手拿起折子,姬容推开书房的门,走进了书房之前的庭院。 夜深了,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俯觑大地,独自品味孤独。 挥退准备靠上来的下人,姬容临水的照月亭中。 在物资匮乏的澜东,绿芜别院中的各种东西在姬容都称不上精细,但唯独这建在角落、匠心独具的临水的照月亭亭,却让姬容暗自点头。 照月亭是四角形的,中间起了一个圆形的小石桌,四面的栏杆也是石雕的,并不高,但细细的在上头雕了祥云煦风,刻了飞鸟走兽,很是精细。 但这些都是寻常,姬容之所以会在心中称赞眼前的照月亭,却是因为这凉亭建造的位置。 照月亭是临水的,每到夜间,粼粼水波便会漫上石阶,笼罩上这并不太大的凉亭——或是一半,或是整个。 这当然是寻常的。 而不寻常的,却是射入凉亭的月色了——天上月亮盈亏不定,但无论是盈是亏,那自天上射下来的月辉总能准确的照入照月亭,并且和那或涨或退的粼粼波纹始终保持一线的距离——波纹涨,则月辉退;月辉盈,则波纹亏。 如此,天上的月辉和地下的水纹虽泾渭分明,却也自有一番契合,倒难得一见。更不消细说那在粼粼波纹衬托之下越发如霜似雪的月辉了。 姬容在凉亭中坐了下来,本想休息一会,却不妨听见了前头传来的问候声:“二爷,您回来了。” 听见声音,姬容抬起眼,正好看见慕容非提着软剑从外头走入。 同样看见了姬容,慕容非对着那出声的人点了点头,便想姬容走来。 “小人参加殿下。”单膝跪地,慕容非行了一礼。 人走的近了,姬容这才看见慕容非气息有些不稳,鬓角也微微汗湿。 当然,姬容的视线同时也在慕容非遮得严严实实并且纹丝不乱的领口袖口转了一圈——并非姬容多在意慕容非,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视线绕了一圈,姬容也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示意对方起来,同时想到了之前小厮说过的‘慕容公子似乎在练武场那头呆了有些时候了’的话。 站起身,慕容非轻声到:“殿下,时辰也不早了,您该早些休息。” “恩。”姬容应了一声,随即开口,“对了,钱箭的事情如何了?这两日本王忘了问,他可愿意接受招安?” “对方……”慕容非刚刚开始,姬容便突的皱起眉: “当初他是和那个厉虎在一起设计你的?本王倒忘了……那这件事,你便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