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有傲骨和没脸皮冲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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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文博心里刚泛起的水波骤然风平浪静。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太子殿下的问话,像是在赞许他们。 但更像是在骂人? “殿下,我想。” 这时,一个二十左右、衣着素雅白衣的青年,向张君临大大方方地递上一封自荐信。 “草民沈适才,乃埠州守将沈放之子,草民自小身体虚弱不能从武,便寒窗苦读,虽无多大名气,但当个小官吏的本事是有的。” 埠州守将沈放。 张君临对这个人名有印象。 沈家是世代贵族,但作为家主的沈放却在一州守将干了十五年。 原因是他经常顶撞狗皇帝,认为狗皇帝一些政策不利于南越兵防的发展。 “听说皇帝举族北迁时,请沈守将当护卫,沈守将拒绝,不知他……” 张君临看到沈适才袖口间露出来的黑布,瞳孔猛地一缩。 滁县小城的守将弃城投降,可埠州身为州府却未被攻破,证明埠州守将扛过了西楚十万大军的压力,才让大军舍大攻小。 “回殿下的话,沈家一门十三人死战应敌,除三哥外,其余皆战死。” 沈适才抱拳一拜,低下头沉声请求。 “三哥以按律接替家父守将之位,但埠州知府已北上逃亡,草民前来,是想请殿下赐个一官半职,好让府衙运作起来。” 张君临幽幽地盯着沈适才手腕上绑的黑布,许久后,朝着沈适才深鞠一躬。 “抱歉,本宫这几日还未来得及查阅埠州和滁县来的战报和伤亡情况。” “……” 沈适才怔怔地望着郑重其事向自己解释的太子殿下。 原本压抑住的感情又喷涌而出,不由得红了眼眶。 “殿下不必抱歉,为国战死乃沈氏一门的心愿与职责。” 只是,沈适才亲眼看到墨皇后所生的太子殿下,难免觉得可惜。 早知三皇子当初是隐藏锋芒,而非真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父亲哪怕是为了墨皇后的当初提点之恩,也不会只屈居一隅做守将。 定会强兵壮军,才好成为三皇子争夺那个位置的大靠山。 好在,现在也不晚。 “殿下,草民想当埠州长史,需要考校哪些事项?” 众人见沈适才的期望目标,突然从一个小吏变成了六品长史,埠州的二把手。 哪怕不少人知道沈适才有这个本事,但联想到刚才那些被“诈”的大官们,还是暗中为沈适才捏了把汗。 “识字不?” “识。” “看得懂公文不?” “懂。” “听本宫的话不?” 方才还不假思索的沈适才感觉这些问题,只有这个最为重要。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朝着张君临拱手一拜。 “听。” 嘶! 在场剩下的这些拥有真才实干的年轻人们,不少都露出想鄙视又觉得没能力鄙视的古怪表情。 让张君临形容,像是便秘,更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沈将军一生傲骨,许多时候连皇帝的话都不听。” 张君临还特意找了个台阶,让沈适才改口好下来。 谁知,沈适才却摇头反驳他。 “家父是守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许多事要根据前方战场上的情况做决定。” “可草民要做的是长史,只需要听从殿下的话,把政令推行下去,若政令有误也是推行以后的事,届时再上奏禀明才是臣子之道。” 有脑子的忠臣最稀缺了! 张君临伸手拍了拍沈适才的肩膀,欣慰地叹息一声:“沈将军在天有灵,会庇佑埠州永世太平的,有本宫在,你且安心做事。” 此话一出。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同意了沈适才的请求。 “殿下说笑了,天下大乱之期,哪怕是西楚国都也难保永世太平。” 沈适才拱手长拜,声音微微哽咽。 “微臣……谢过殿下。” 见沈适才三言两语就拿下埠州长史之位。 人群里不免有人交头接耳,暗中嘲讽。 “还不是靠着沈家的军功让殿下赐了个长史之位?” “羡慕不来,谁让我们没一个战死的父亲呢。” 张君临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这些话。 但他没有给任何反应,而是扫了一眼同样听到这番话,却依旧傲然而立,丝毫不受影响的沈适才,笑容加深,心里也更满意。 不错。 这种厚脸皮的精神很像他以后的股肱之臣。 “谁还想当官,速速道来。” 张君临看向眼熟的灰衣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灰衣少年的身体更加板直,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竹子简直一模一样。 可这脸皮太薄了…… 就在张君临即将失去耐心,想寻找一个适合的提拔人选时。 沈适才忽然戳了一下灰衣少年的后腰。 “文博兄,有傲骨与厚脸皮并不冲突。” “适才兄何意?” “殿下方才若非厚颜设计,也不会片刻间便能筛选出可用之材不说,还能够丰盈国库,可殿下当初凭一己之力守城,面对强敌而不屈从,殿下的傲骨,可比你少几分?” 我去! 这话说得到位啊! 既成了他的威仪又给大家台阶下。 张君临突然感觉让沈适才只当一个长史真的是屈才了。 等埠州城内的事处置完,得赏个功劳把沈适才拉到身边来出力卖嘴皮子。 “适才兄言之有理。” 早已准备好的梁文博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自荐信递到张君临的面前。 “殿下,草民乃滁县人,姓梁,字文博,与适才兄是同窗。” “殿下,文博兄和适才兄都是文修三阶上品的金陵十大才子呢。” 光凭风雅就能看得出来。 张君临把信揣进袖子里面,想到方才这位大才子要不是自己亲口留下,早甩袖走人了,调侃道:“大才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天下大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君临突然感觉揣进袖子里的自荐信重若千钧。 这个时间点的天下大同和他前世的“世界和平”是同一种心愿。 很美好,但也很残酷。 “想要天下大同必须先天下一统,大才子不会认为你在南越当个官员,能够达成这个心愿吧?” 南越国弱还内忧外患。 张君临认为凭梁文博的才华,北上北齐或西去西楚,更能达成他的心愿。 当然了。 这样一来他就得时刻盯着这位大才子,但凡危及南越国,只能……现杀现埋。 “殿下问的是我的梦想,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因为它看似脱离现实难以实现。” 嗯……也对。 张君临懂了。 凭他那半吊子的才学,就不能和这个时代真正的才子耍嘴皮子、斗心眼。 “那么,你想当什么官呢?” 两个人脱离梦想,回归到现实中来。 梁文博突然双膝跪地,朝着张君临行大礼叩拜。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看就不知道提前演练了多少遍,说明梁文博早就有目标,且心志很坚定。 但……也许会让他为难。 按照梁文博的梦想来看,也许是六部尚书。 或者直接像他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名人一样,上来先挂相。 他如果现在和梁文博说,他最高只能任命临时的三品大员,会不会很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