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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 第10节

    “她还说,”池灿被李景恪一问,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李景恪就知道对方还说了别的,他并不傻,那些坏话自然不能告诉,嘟囔道,“她还说要跟你聊天睡觉,可我觉得是她单方面喜欢你。”

    话音落完,房间里格外静下来。今晚看来是会下雨,屋外狂风大作,把天井里唯一两颗松树摇得哗哗作响,连屋顶的灯光光晕好像都在晃动。

    李景恪起身将门关上了。

    池灿让李景恪这一下起身弄得心跟着一跳,也站起来,心想不就是聊天睡觉么。

    据他所知大人们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要一起睡觉的,也有早恋的同学这样,学校里经常流传一些这样那样的故事。以前班里的男同学还讨论过他们看的大片儿,每次都说得高深莫测,池灿他在妈妈的羽翼下当了十五年乖乖仔,还没看过。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

    想到这里,池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种事怎么能和李景恪说呢,就像早恋不能告诉家长一样......

    “都能跟个陌生人聊到这个份上了,”李景恪看他紧张的模样,脸上浮现了些笑意,故意逗他似的,“所以怎么聊天睡觉?”

    池灿低着头帮忙收拾桌子,耳朵有点红红的,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知道喜欢不喜欢的?”

    “我……”

    “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池灿的表情变化很有意思,李景恪继续问道,忽然发觉了别人家养小猫小狗的乐趣,解闷之余还能省点烟钱。

    池灿嘀咕道:“我才刚来呢。”

    “看来是没谈过,”李景恪有一搭没一搭叠起碗筷,“以前你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不准早恋,睡觉前还得喝杯牛奶?”

    池灿蹙眉反驳说:“我很早就不睡前喝牛奶了。”

    他强装镇定,在好奇心驱使下鬼使神差开口说:“哥哥那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李景恪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无情地打发他:“不是你该问的事。”

    碗筷收拾完了,李景恪看了看他,让他接着去把要洗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桶里。池灿往厕所去的时候第一下甚至是同手同脚。

    不过要洗衣服的事实也很快占据了他的心房,因为以前从没做过家务,突然要做了,他心理上莫名感到抗拒,甚至觉得丢脸。即便池灿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坐在厕所的小板凳上,背靠着特地拿抹布擦干过那一块的墙,看着盆里接满水再哗啦啦倒进桶里,像玩水一样,没一会儿又接受了现实。

    于是池灿再次想着李景恪说的睡觉和谈恋爱的事,感觉一点也不好,盆里的水满出来了都没发现,直到一只手突然横亘在眼前啪地关了龙头,李景恪的声音从后上方传来:“池灿,把你卖了我估计还要倒贴钱出去吧。”

    池灿立即回过神来,被李景恪一拉胳膊从板凳上拉了起来。

    李景恪心软的时候好像不多,冷漠地让他站着在洗漱台上洗衣服:“把自己的衣服洗完就出来写作业,写完作业就睡觉。”

    “我这里有点儿疼。”池灿刚刚被拉得没站稳,不小心硌了下肚子,他捂着有乌青的地方对李景恪说。

    李景恪对这类跌打损伤再了解不过,揉揉他脑袋随意道:“明天就好了。”

    “你不收拾我了么。”池灿突然问道。

    李景恪低头一看,知道他又在闹脾气,只是装得很乖不敢使性子,笑道:“这不正在收拾,好好洗,你自己要穿的。”

    没管池灿之后,李景恪重新将外面的屋子随手收拾了一遍,然后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在等待开机修缮的时候到底还是点了根烟。

    这天池灿窝在厕所里把他那几件衣服洗来洗去,仿佛要在里面新做个窝了,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沾了水和泡沫。他蔫蔫坐到了李景恪对面的椅子上,瞥见那张卡片被扔到了垃圾桶里。池灿偷瞄了瞄,而李景恪神情严肃认真地在看电脑,从头到尾看也没看他,他心一酸,就什么都没说地开始写作业。直到池灿打算上床去睡觉,屋子里都静悄悄的,李景恪在池灿写完作业后就关了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晕幽微亮着。

    李景恪把电脑修好已经是凌晨,池灿躺在他的折叠床上睡着了,发出呼呼的鼻音。李景恪俯身过去扯下他捂到脸上的被子,手一碰有些潮湿发凉。

    他皱了皱眉,又低笑了一声,起身走到杂物柜附近喝了口水,然后在很久不用的抽屉里找了找,回来又坐到床边。

    李景恪拉开了床头的小灯。池灿感觉到光源,不高兴地皱着脸哼了一声,一踢腿把床边的玩偶给踢下了床。

    他睡得很死,好像洗了场衣服把他累坏了,还遭受了虐待、受尽了委屈,所以要偷偷跑来床上流眼泪。李景恪掀起熟睡中池灿的衣服,往他腰腹的淤青上抹了药,再帮他拉好衣服盖上被子。

    第12章 爱情片儿

    那天池灿洗完衣服却忘了晒,后来应该是让李景恪给挂了出去。

    他那几件色彩饱和的衣服被挂在屋外走廊上,风一吹就晃来晃去,像彩色小旗子一样,夹在李景恪的黑外套和长袖里显得格外明媚。

    这几天连日下起了绵绵小雨,始终潮湿,池灿背着书包站在屋里等出门的时候,总会望向走廊上晾晒的衣服欣赏一番,满是成就感。

    从第二天开始,李景恪果然不再送他去学校,一次性给了他这周剩下几天的零花钱,平均每天五块,用来他上下学坐公交车。

    清早终于停了一会儿雨,地上湿漉漉但不会再弄脏他的白运动鞋,到了公交车站,池灿捏着钱规矩地站着,不死心地问:“万一池文鹏他来报复我,还来打我怎么办啊哥哥?”

    “他没那个胆子,”李景恪一脚踩地跨坐在单车上,晚睡早起不太精神,看了池灿一眼,“他要是再来推你骂你,在学校去找老师,回来再告诉我。”

    池灿“哦”了一声,对李景恪说的倒是很相信,觉得能傍上这样一个厉害的哥哥好幸运,他就像被大哥罩着的小弟,是没人敢欺负的。

    于是他也只能看着李景恪骑上自行车就扬长而去。

    刨除掉来回一共四块的公交车费,池灿每天还能剩一块钱,在学校课间偶尔会跟着小卖部行家杨钧一起去买零食。不过学校小卖部里的零食他也吃不太惯,刚吃两口觉得非同一般,买下一整包却吃不完,反而是杨钧每次分给他吃的那点儿才最好吃。

    经历了分零食、上课回答问题打掩护之后,池灿和杨钧他们迅速打成一片。

    他以前的富裕生活和“辉煌岁月”在杨钧他们眼里成了见过大世面的象征,反而抓着他问东问西,池灿觉得自己像个免费的说书人。

    隔壁班池文鹏也真的再没来找过他麻烦,除了狭路相逢时气氛略有紧张。池灿听见几声挑衅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只在脑子里自动回放那天池文鹏看见李景恪就屁滚尿流跑了的场景,然后挺直着背脊,雄赳赳气昂昂走回教室里。

    傍晚放学,李景恪不再来接,池灿跟着杨钧走出学校,情绪不高地打算跟他的朋友告别,结果杨均跟他对了对路,发现原来大家都要穿过古城往南门路口方向去,便直接结伴而行。

    大人们讨厌的雨天对小孩来说不算什么问题,一群中学生打着伞呼啦呼啦地荡过古城的街道,跨过青绿澄澈的水渠,路边铺面有端着给游客试吃东西的点位,池灿跟着他们一起去蹭吃到过鲜花饼、麦芽糖和麻花条。

    最后竟然连公交车也不用坐了。杨钧听了他的上车站点,正好顺路,拍着胸脯说带他抄近路走回去都不要多久。

    池灿最后跟杨钧在路口告别,走到家李景恪还没下班回来,他绕到里面走廊蹲在门口等着,脸上被细雨吹得湿润润。

    他捡起脚边被风吹落过来的枯树叶,怕腿蹲麻又站起来,想到以后每天还能省下几块钱存起来就有点雀跃,在等待中也不觉无聊,更期待看见李景恪回来的瞬间。

    就这样读了没几天书,学校紧接着迎来放假加周末,一共三天。池灿最后这天要做大扫除,拿着竹木编的大扫帚杵在靠窗的座位旁看向底下黑乎乎的操场,他在数电线杆上的长尾巴鸟。

    其实略过操场,窗外的景色称得上波澜壮阔,长尾巴鸟后面便是翻滚着波浪的油菜花田,山脉匍匐在远处,山顶罩着的乌云终于没有了,迎面凉风习习。淳朴又美丽。

    池灿忽然觉得新学校很好,风城很好,他每天回去的小屋子也很好。

    而这一切得益仰仗于李景恪,李景恪给了他这一切。

    就在池灿发着呆的时候,杨钧这个小胖墩架着打湿的拖把急匆匆冲进来,哐一下刹车没刹稳,不小心撞上了池灿,撞得池灿把手里的扫帚飞了出去。

    “杨均,你要放假了就疯了!”那边段雨仪晒好抹布从讲台上走下来,拿起飞到了她课桌上的扫帚假意就要往杨均身上扑。

    “我帮你擦干净擦干净……”杨均喘着气跑去擦桌子。

    池灿见状连忙笑了笑,上去劝道:“哎呀算了算了,让他下星期继续请你喝饮料!”

    段雨仪犹豫了一下,看看杨均,又看看池灿,还是把扫帚还给池灿,顺手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背着书包便走了。

    “等会给你看个东西!”杨均逃过一劫,笑嘿嘿拿肩膀撞了一下池灿,边挤眉弄眼边飞速拖起地,像在地上鬼画符。

    池灿后知后觉摸摸额头,才刚把扫帚放回竹篓垃圾桶旁边,杨均就拖完了地扔下拖把,拉着池灿到角落里。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池灿看着杨均从鼓鼓的校服兜里掏出两张游戏卡,同时露出一张cd的一角来。

    杨均立马又神秘地放了回去,悄声问:“池灿,马上三月节放假了,来不来我家玩?我爷爷奶奶都要去赶集,不在家。”

    池灿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得来,我哥他……”

    “干嘛!你都多大了,放假他还会把你锁家里?!我去救你!”

    “不是,”池灿喃喃,“可我没有手机也没钥匙,得先问问。”

    “那这样,我把我家地址给你,你能跑出来就过来,每天下午我肯定在家,离你家那个公交车站也不远的,你坐反方向的车几站路就到了。”

    杨均跑去刷刷写了个纸条。

    两人说好了,便一起背着书包放学回去,虽然作业很多,但感觉放假后的路上空气都变更得清新,享受着轻松和愉悦的感觉。

    才走进古城的大门,杨均忍不住又掏口袋,池灿好奇地瞅着他,冷不丁伸手绕过去拍他另一边肩膀,杨均顿时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回头。

    “你在看什么啊?”池灿哈哈笑说。

    杨均瞪他一眼,搂着他肩膀往人少的屋檐下走,故弄玄虚了好半天,问道:“你觉得段雨仪漂亮吗?”

    池灿点点头说:“漂亮。”

    杨均大力赞同地也点头,又说:“你以前有喜欢过女生吗?”

    “我妈妈以前说……”

    池灿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均打断了:“啧你可真是个乖宝宝,”他压低了声音,凑在池灿耳边,“告诉你,这个是我找人借来的电影碟,爱情片儿,懂不懂,教你怎么追心爱的女孩,怎么获取喜欢女孩子的芳心!”

    “大片儿?”池灿下意识就问。

    “什么大片儿?你是说毛片?”杨均没忍住声量,大喊一声,“那可不是!”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差点掉前面水沟里,弄得贼眉鼠眼的。

    “那是什么?”

    “你说你,怎么一下子又这么开放!”

    池灿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闭着嘴不回话了。

    “这里面就只有谈情说爱,”杨均嘿嘿笑,小声说,“牵牵手,啵啵嘴。”

    见他越说越大胆,池灿忽然脸一热,想起那天说的聊聊天睡睡觉,感觉李景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在盯着审视他、等看他的笑话似的。

    池灿琢磨了一路,在和杨均绕着各种羊肠小路到大马路岔路口要各回各家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周末找机会去你家玩。”

    风城每年农历三月十五开始便是一年一度盛大的三月节民族盛会,商客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三月街上,结棚为市,摩肩接踵,繁荣兴旺,千年不衰。

    池灿以前还从没听说过,学校里多放了一天假才稍稍了解。

    晚上他们吃完饭,池灿光洗澡换了睡衣出来,李景恪洗碗收东西很快,依然和之前的每天晚上一样,早已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手里捏着打火机慢悠悠转着,看起来有些疲倦,神色凝重又懒懒的。

    池灿之前借着去拿衣服偷瞄过李景恪的电脑屏幕,是他看不懂的界面,李景恪点点鼠标敲敲键盘仿佛在画图,密密麻麻小点背景上是一根根建模线条,复杂又漂亮,再闪跳一下,图片就被上了色,对池灿而言简直神奇无比。

    屋子里静悄悄的。

    虽然放了假,但池灿发现没什么其他娱乐活动可干,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学习区坐下来。他托腮干坐了一会儿,慢慢坐直身体,越过电脑屏幕的遮挡,露出一双眼睛,恰好可以偷看到李景恪。

    “哥哥,”池灿轻声开口问,“放假我能去同学家玩吗?”

    李景恪隔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说:“去就是了。”

    池灿掩饰一般随手翻开了书:“可我没有家里钥匙。”

    “明天去配一片。”李景恪随意说道。

    他见池灿仍然眼巴巴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他问道:“怎么了?有事说事。”

    池灿咧嘴一笑,显得有些傻气:“明天不是三月节吗,我还没去看过,能不能带我去看看?”